时间匆匆而过,转眼间暑假,悄然而逝。
夏夕洗完澡下楼,大家正吃着饭。
“小夕,你快来吃饭!别饿着了。”夏妈妈站起来,给她盛了碗稀饭道。
夏妈妈身着白色素雅中长裙,眉清目秀,年四十,却气质如兰,风姿卓越。
夏妈妈眉开眼笑,满面春风。甚是欣慰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这段时间小夕的改变,她全看在眼里,喜在心中。女儿的性情愈来愈好,待人处事不像之前那般浮躁。身为人母,她希望看到自己的儿女,愈来愈好,如此就心满意足了。
夏夕接过妈妈盛满满的稀饭,妈妈每次总给她盛这么满。这满满的稀饭,也是妈妈满满的关怀。
“小夕,明天就要回学校报道。”妈妈笑道。
夏夕左思右想,在心中做了个决定。
前几天,她偶然听见妈妈问夏诺要不要住宿?高三学业繁忙,家里距离学校也至少半小时的路程。说实话,大部分人都住宿,高三学业紧,来回也不大方便。
她之所以左思右想,是因为她不太把握自己能和舍友处理好关系。除了季滢和季臻,她不确定自己能否与他人友好相处?处理好人际关系?可她又想,尝试交朋友。
“妈妈,我要住宿!”夏夕看了几眼妈妈,鼓起勇气道。
众人惊愕。
“小夕,你想好了吗?”夏诺怔怔地看着夏夕,他还正犹豫着要不要住校。原因是住校,不像待在自己家般。住校要处理和舍友的关系,他倒是没什么问题,可是小夕…他略微堪忧。
“嗯,我想了很久。这么多年,我总是逃避现实,缩在躯壳里。现在,我想尝试一下……”夏夕清润了喉咙,两眼坚定道。
她不可能总躲在父母和夏诺的庇护之下,也不可能如鸟儿般不尝试飞翔。她总要长大,想有一天,尽己心替父母分忧,而不是让父母操碎了心。
再者,她一定要好好把握这次的新生,不能枉度此生。尽己心,尽己力,去追求自己的梦想。而她最大的梦想,是做个如师傅般的人,为人带来温暖,于世留下独有印记。
“小夕,那我们也住校。”季滢睫毛弯弯,漾着梨花般酒窝,然后看了眼季臻和夏诺,继而看向夏夕。
夏夕淡淡微笑,目光坚定平和。季滢感觉小夕仍如从前般,赤子之心从未变过。虽然小夕没有曾经儿时般闪耀,但她觉得朋友并不是要多么优秀,才配称“朋友”。
“朋友”,季滢认为是生命之中陪你走过一段时光的人。如同坐公交般,有些人能陪你从起点坐到终点,很少;而有些人半路下车,匆匆分别;又有可能在某一段路上车,不期而遇。
而她作为小夕的好闺蜜,她会尽所能陪伴小夕。如当初儿时般,小夕如同一抹阳光,照亮她的生命,给她带来欢乐。现在,她希望自己,也能给小夕带来温暖和欢乐。
“季滢说了要住校,我肯定也要住校。”季臻笑道。
第二天。
市中心,繁华路段,车辆堵得水泄不通。
“堵车了。这可怎么办?”夏妈妈焦急看着时间,孩子们今早要注册,而如今车堵在离学校不远处。
夏夕望向车窗,满是静止的车,挤得水泄不通。一时半会儿,估计车也挪不开几步。
“不如我们走去学校,如何?”夏夕建议道。
季滢扑闪水灵灵的眼睛,“走去学校?会不会很远?”
夏诺打量了一下四周,这是陌上路。从这步行到学校约五分钟的路程,也不算远。
“不远,走过去大概五分钟就到了。”夏诺笑道。
“嗯,那我们走过去吧。堵在这里,估计半小时动不了。”季臻挑眉笑道,视线似乎停留在小夕的侧脸。
浓浓的绿荫下,四人拉着行李走在陌上路,有说有笑。
“夏夕!”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夏夕没转过身,闻其声就知道是许佳琪来了。
许佳琪加快脚步追上夏夕,如墨般的长发散落腰际,肤白似雪,眼眸晶亮。她身着纯白的雪纺长裙,清新而优雅。
她微喘气,额头冒着细汗,嘀咕道,“你们走这么快干嘛?”
季滢本不想理会许佳琪,而这句话恰好被耳尖的季滢听到。季滢对着许佳琪微怒道,“我们走路快,与你何干?”
许佳琪却不恼不怒道,“我偶尔换种出行方式,也是不错的。天天坐车,倒是没机会享受这行走的时光。”
季滢见许佳琪没有被她所激将,小脸蛋如一朵蔫了的花。
“夏夕,你钢琴练习如何?”
“钢琴……有点进步。”夏夕谦虚道。
夏夕唇角微扬,浅浅笑道。她说自己钢琴有点进步,并非害怕怯弱,而是想钢琴演奏时凭实力证明自己。
“好的,期待到时我们的钢琴比赛。小夕,希望你能认真对待这场比赛。我很想见识你的真实水平,我一定会全力以赴,打败你!”许佳琪胸有成竹道。
“谁打败谁,还不一定呢?”季滢晌笑道。她横竖看许佳琪就是不顺眼,不喜欢她那副小人得志的样子。再说,小夕在她心中是最好的,她会永远支持小夕。
夏夕满眼笑意,她懂季滢这么说是为了她。她自然也不能服输,更何况她想知道为何师傅的精装集在许佳琪那里。“许佳琪…到时候,我们实力见分晓!”
走在一旁的季臻和夏诺,低声交谈,饶有趣味地看着她们。
“夏诺,你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季臻打趣道。
“喜欢谁?这个……我倒没有想过。”夏诺不好意思笑了,白皙的脸有一抹可爱的红晕。
五人走了一会儿,便走到X中校门口。校门低调又不失内涵,银白锃亮的伸缩门的两端旁,两旁端立两个石狮子。他们从一旁的小门走进校园,眼前矗立一棵百年老榕。
“这棵榕树,长得好沧桑!”季滢惊叹道。
夏夕眉角弯弯浅笑道,“嗯嗯,它如今有一百多岁了。”
榕树有三合抱粗,浓密的树叶覆盖出几十平方的树阴。榕树足比办公楼高,约十二米。树干和树枝呈现出生铁铁锭的色泽,粗实而又坚硬。老榕长着无数气根,在筋脉突兀的树干上,挂着一蓬蓬茂密的胡须,像个龙钟老人,懒洋洋地打盹儿。
这棵百年老榕,见证了这所学校百年的历史。可能建校之初,也不过只是一棵幼小的榕树。百年来,静默守护这学校,见证学校的兴衰繁荣。
季臻和季滢进了学校,直奔教务处,办理转学手续。夏诺,夏夕,许佳琪,走到公告栏,看分班表。高三上学期,文理分班。夏夕和夏诺去了理科班,许佳琪去了文科班。
“小夕,你被分到了几班?”夏诺道。
夏夕在分班表,寻找自己的名字。一大串名字下来,终于在高三四班,找到她的名字。“四班。你呢?”
“五班。”夏诺温润如玉道。
夏夕微微一笑,五班就在四班的隔壁。现在分班了,不知道同学是不是新同学?
“小夕,你几班?”季滢办理好手续,风风火火跑过来道。
“四班。”
“我五班…季臻也是四班。”说罢,季滢看向夏诺,不会夏诺也是四班的吧?那她就心塞了……
“对了,夏诺和你一个班!”夏夕道。
季滢听了,心里一喜。还好,夏诺和她一个班!
夏夕走到三楼,楼梯拐脚处。一望门口,郝然指示着高三四班。她的脚步,驻足在门口。
夏夕迟疑了一下,缓缓走进班级。她一进班,略微观察“新班级”。同学们大多不是她之前的同班,原班级的不超过六人。
“你们两个,过来注册报道。”老师和颜悦色道。
这老师,夏夕目测是班主任。老师微卷短发,脸颊微红,身着淡绿色的连衣裙。笑靥如花,令她感到亲近随和,完全没有其他老师那般架势。
夏夕脑海里,对这老师印象不是很深。因为这老师既不是之前她的班主任,也不是她的任课老师。
“学费480,你们要住宿吗?”老师笑道。
“嗯。”
老师亲切道,“学费480,住宿费是50,总共是530元。在一百的旁边,用铅笔写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再过来注册报名。”
夏夕和季臻找了个后排的位置坐下,夏夕在百元大钞的一侧写上“夏夕”。
她写完将铅笔递给季臻,季臻接过铅笔却迟迟未动。
“你怎么不写呢?”夏夕疑问道。
季臻犹豫不决道,“我…没有带…钱。”
“你没带钱,怎么不早说呢?还好妈妈让我多带些钱。”夏夕拿出钱包,把所有钱拿出来,数了数才四百三十。还差一百,两人尴尬互视了眼。
“要不然,我过去找夏诺再借一百?”说完,夏夕急匆匆地冲向五班。
“同学,帮忙叫下夏诺。”窗边的男生低头正写着名字,抬起头惊愕地看着她。
夏夕一看这男生,竟然是江沉羽。江沉羽竟然和她一个学校?她之前怎么没见过他?
两个人就这样怔怔看着对方。
“江沉羽,好巧!”夏夕略微尴尬道,“能请你帮忙叫下夏诺吗?”
江沉羽迟疑了一下,朝夏诺唤道,“夏诺,有人找你。”
夏诺见夏夕在窗边,正朝他挥挥手。他连忙起身往班级门口走去。
江沉羽,忍不住张望走廊上的两人。小夕低声说了一句话,夏诺轻笑着把钱包直接给了小夕,还宠溺地摸了下小夕的头。
江沉羽心里猜想:夏诺和小夕有什么关系?兄妹吗?不过夏诺曾说过,他有个龙凤胎的妹妹。可这眼前的小夕和夏诺,相像之处很少,是妹妹的可能性百分之十吧?
夏夕接过夏诺的钱包,忙跑回班级里。
“给你,快点写吧!”夏夕拿出一张一百,正好够交学费了。
季臻扭捏道,“谢谢!”
注册完,分发完课本。
夏夕拎着行李走到了宿舍楼,舍管阿姨给她安排了本班宿舍。
宿舍有六个床位,上床下桌。
夏夕紧张地走进宿舍道,“大家好!我叫夏夕,请多多关照。”
舍友们好奇打量着刚进门的女生,她身着白色衬衫搭深蓝牛仔裙。弯弯的柳梢眉,高梁俏鼻,肌肤凝雪,身材较丰腴。她双手提着行李,正尴尬局促看着她们。
“你好!”她们友好和夏夕打了招呼,继而铺床。
夏夕尴尬看了下行李,自己只带了夏凉被和衣服,其余什么都没有带……
“你是第一次住校吗?”一床的女生,笑着问她。
“嗯嗯。”
“这样,刚才我走到办公楼旁,看见有人专门给新生卖凉席,暖壶……你可以去看看!”一床的女生边抖着被子,边和夏夕说。
一床的女生,棕黄的长发,扎了个丸子头。她身着露肩T恤,破洞短裤。苹果般的脸蛋,笑起来很是可爱。她的眼睛也很大,但和夏夕、季滢相比,又是不一样的大。
“对了,我叫蓝浅。”一床女生笑道。
“你的名字真好听,是取自耶律楚材的《过济源登裴公亭》吗?风回一镜揉蓝浅,雨过千峰泼黛浓。”夏夕道。
“风回一镜揉蓝浅…原来我的名字是出自这首诗,我还以为爸妈随便起的!”女生恍然所思道。
二床的女生热心道,“对了,你快去买竹席,等下擦完拿出去晾干,阳光正好很强。”
夏夕走到办公楼旁,买了一个凉席和一个暖壶,正准备回宿舍。
暖壶提了半路,“砰”地炸了。夏夕一脸茫然,这暖壶是怎么了?
暖壶的壳空了,里面的碎片落在了地上。夏夕蹲下,正准备拾起地上的碎片。
“不要用手,会割伤的!”一阵熟悉的男生传来。
怎么每次自己出糗时,总会遇见他?
江沉羽见夏夕蹲在地上,正小心翼翼拾起玻璃的碎片,忙拿了扫把和簸箕走了过去。
“对了,我有要事要忙。你用扫把扫就行了。”江沉羽说完就跑了。
“再见。”
说罢,夏夕处理好破碎的暖壶,回到宿舍。
“你们知道下周我们学校要举行才艺大比拼吗?”蓝浅一边看着手机,一边惊讶道。
下周才艺大比拼?那就说明离她和许佳琪钢琴比赛,也没多久了!那她这几天,需要抽空去学校的琴室练琴。钢琴要是几天不练,手感就生疏了...
舍友们坐在床上八卦起来。
“据说,许佳琪要和一个女生pk钢琴,人气高为胜。”
“嗯嗯。可是那女生,我一点印象都没有...”
“许佳琪作为校花,她的名气本身就很响。就算不比,她肯定也赢了。那女生,我们连谁都不知道?”
“听说,许佳琪钢琴弹的很好。”
“这女生不是以卵击石吗?”
夏夕在一旁边擦竹席,边默不作声地听着舍友们议论纷纷。
要是她们知道她夏夕,就是那个以卵击石的人...会不会惊得下巴都掉了?
夏夕想了想,为避免麻烦。还是不要和她们说了,她就是要和许佳琪比赛的那个人。
傍晚,夏夕轻推开学校的琴室。
还好,她是管理琴室的负责人。而且,音乐老师准许她使用钢琴。
之前,她是通学生(即不是住宿生)。一般也不会来学校琴房弹钢琴,毕竟自家有钢琴。可是,如今是住宿生了,哪可以轻易就跑回家?住宿生一般只有放假,才可以回家。其他时候回家,则要请假。
夏夕练习了一小时的音阶和琶音后,弹了一首卡农,正准备休息。
门“嘎吱”一声,被轻轻推开。
夏夕回头一看,是江沉羽。
原来,江沉羽无意间路过琴室,琴声悠扬。他不禁驻足聆听……琴声停了,他正欲看看是谁的琴技如此之好?
江沉羽看到夏夕愣了一下,“没想到你弹刚琴弹得如此之好?”
“多谢夸奖。”夏夕谦虚道。
“对了,你怎么有琴室的钥匙?”
“我是琴室的管理负责人。”
江沉羽眼睛一亮道,“真的吗?我有个小请求……”
“什么请求?”
夏夕惊讶地看着江沉羽,她没听错吧?这请求从江沉羽口中说出来,倒是别有一番韵味。
“我可以来练琴吗?一周两次,好吗?”江沉羽恳求道,这是他第一次求人!
夏夕很是纳闷,江沉羽的家里不是有钢琴吗?之前他还让她保密,不要告诉别人…他会弹琴的事。
她隐隐约约感觉他似乎在隐瞒什么?他好像很怕他祖父祖母……
“练琴可以的。你家不是有钢琴吗?”
江沉羽迟疑道,“我祖父祖母不让我弹钢琴…”
“为什么啊?”夏夕惊讶道。
江沉羽钢琴弹得如此之好,为何他祖父祖母不让他弹呢?对了,江沉羽和师傅有什么关系呢?
江沉羽眼眸瞬间冰冷,浑身散发寒意。
夏夕见他脸色说变就变,怕是问到不能问的。她也没有说什么,继续坐下弹钢琴。
江沉羽对于钢琴甚是热爱,幼时父亲每在一旁演奏,他则在一旁沉浸音乐的美好。从小在父亲的耳濡目染下,对钢琴愈发热爱。
然而,父亲在一场空难与世长辞……
祖父祖母之所以不让他弹钢琴,是因为怕悲剧再次重演。
耳边传来欢快的琴声,令他沉重的心情渐渐平缓。
江沉羽朝夏夕的方向望去,她修长的指尖,在黑白琴键上不断跃动。行云流水般流畅,清澈的音符从指尖流泻。
这首钢琴曲的旋律熟悉,是他很喜欢的《菊次郎的夏天》。每当他听到这首曲子,他不禁会回想到曾经他和爸爸妈妈幸福的时光。
幸福的时光总是那么短暂,回忆如同幻梦般。
琴室荡扬美妙的琴声,江沉羽就这么静静地听,而小夕静静地弹奏钢琴。
“你要不要弹?”小夕伸了个懒腰,弹久了难免有点累。
江沉羽腼腆道,“嗯。”
这次江沉羽坐在钢琴前,而小夕坐在江沉羽的位置。夏夕怔怔地看着江沉羽弹琴时的背影……他的背影,好像师傅啊!
这怎么可能?
夏夕凝视江沉羽的眉眼,真的好像师傅……
江沉羽不会是师傅的儿子吧?
师傅曾说过,他有一儿子和夏夕年纪相差相若。她虽从未见过他,但师傅给她看过照片,可照片里…是个白白胖胖的小男生。
如果说,男大会十八变,那江沉羽是那个白白胖胖的男生吗?
当初,师傅和其他空难乘客的遗体是在海里被打捞,因为师傅的遗体没有太大的损毁,所以辨认起来相对容易的。
可为何没有一个家属去认领师傅的遗体?最终,还是夏夕的家人念在师傅的恩德,帮忙办理后事。
葬礼那天,在场的是师傅生前的好友,以及夏夕的家人。
至于,师傅的妻子和儿子,以及师傅的亲人,那天却从未出现……
这一切,夏夕无法解释。当然,她也从不知道是为何?还有,那次师傅去国外演奏临走前,交给她一个小盒子让她转交给他的儿子。
有时,要不是那个盒子…她都怀疑师傅的亲人,是否真切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