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年那会的东北林市,在新一届领导班子的带领下,开始大举扩建。
给这个本来平平无奇,总是被人忽略,安于现状的莞尔小城,带来了名之为发展的希望。
“不管黑猫白猫”的标语,被贴的到处都是。四周布满施工围栏的一个个开发区,更是拔地而起。
而不巧的是,王毅的老家,紧邻城市外侧,是城郊过渡区域。作为高速公路北侧入口的必经之地,他老家以及那整个后山林地,更是林城想要扩建发展的重中之重。
那会的拆迁,对于这个小城市中,没见过沿海地区大市面的人们来说,是极为难以接受的事情。
什么拆迁补偿款?那种东西能弥补你剥夺我土地,将我圈进小棺材楼,丢失一辈子营生的补偿吗?
不巧王毅的爷爷奶奶,就是抱着这样想法的,大多数农民中的一员。
但是,拆迁扩建城市,是发展大计,岂能任你胡搅蛮缠?在王毅不知道的情况下,他的爷爷奶奶没接住几招,就拜倒在了政策与金钱的攻略之下,大呼真香了。
(⊙o⊙)…当然,至少在年幼的王毅看来,事情应该是这样的。少年人永远不知道,成年人的无奈……
而这次贫民炸富的拆迁,带给王毅家族的不是什么阖家欢乐,而是无法抹去的沉痛。
几个姑姑、姑父,轮流因为补偿款没他们的事,告了爷爷奶奶一遍。(当然也没王毅家的事)
老农民思想,极重脸面的爷爷从此沉默寡言。而特别在意村内“风评”的奶奶,则在村民们的八卦毒舌中,一气之下直接走完了病危入院、抢救无效、火化入棺、择时下葬的整个流程。
大喜大悲同时而落,无福之人的结局,不外如是。两人的补偿,最后也花落在,替他们处理所有事物的王毅二爷手里了。
到了头来,争争抢抢的人们才发现,原来不但他们什么也没得到,老两口也是什么也没剩下。
草草处理了后事,一无所有的爷爷被接到,相对比起其他子孙来说,开着小厂子还算富裕的王毅家养老。
差不多同年,王毅的二爷(爷爷的亲弟弟),找了个老伴,住进了小棺材楼。手握着两套房产,和没有人知道具体数字的赔偿款,就此成了最大赢家。
不过从日子依旧苦巴巴的样子来看,不时背着麻袋,在小区里捡着瓶瓶罐罐废纸壳的二爷,也算不上是什么人生赢家。
房本名字在老伴名下的二爷,晚年生活过得也并不如意。
一座后山,几倾良田,五座砖瓦房,换来的若只是两套七八十平的回迁楼。那么只能说,王毅的二爷,也是个人才。
毕竟王毅的爷爷小学毕业的受教育水平,已经碾压没有小学可上的二爷了。那么,面对精明的大学,甚至更高受教育水平出身的拆迁开发商,所请来的人精子们,这样的结果,也不难理解。
换做是王毅爷爷,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几句话就能被套的,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了。
而当初,对方给爷爷奶奶开出的到底是怎样的条件,对于王毅这个当时还在上小学的孩子来说,就是未知的谜团了。
而像这样,因为年龄的限制,因为对自己家族乃至家庭不了解,而密布上的谜团,还有着更多更多,等待着王毅去发现。
就比如,王毅回来整理父母留下的厂房,准备出租时,所在爷爷曾经住过的房间,现在的家族灵堂中,发现的这卷古画。
王毅对这卷古画似曾相识,一些幼时零碎的记忆片段,佐证着这副画,的的确确是爷爷宝贝着的传家宝之一。
但在记忆中,爷爷曾经珍重的那些传家宝,不是都在拆迁中,不翼而飞了吗?怎么这幅画,孤零零的躺在了,老爷子牌位的暗格下?
是自己出了意外已故的父母,放在这里的吗?王毅不得而知。因为从小在外读书,回老家甚至回自己家的机会,非常少的原因。
王毅对于自己的家族地了解程度,可能还不如一个邻居或外人。常年的求学之路,让他知道这个世界的辽阔,了解了无数伟人先哲的名言语录、生平事迹、甚至是他们的族亲关系和最后葬在何处。
但他却对自己的家族乃至家庭,缺乏最基本的了解。遍翻书本,无论是历史、语文、政治、地理,还是数学、外语、化学、物理生物,从来没有一个课本上会讲述,如何去处理好自己家庭的问题。
可能,对于一个人来说,如何了解,并处理好家庭问题,是最不需要后天引导教育的一门,人生必修之课了。
可惜,对于曾经懵懂之期就进学,远离家庭与家族的王毅来说,这些别人最基本的人生课题,王毅永远没法弄明白。
两岁被父母送进幼儿园长托,小班、中班、大班、学前班。一套下来,又去了私立的学前认读班,最后直接被父母又是往小学寄宿里,一怼了事。
到了初中,学校太破,没有住宿条件。王毅的父母,自己创造条件,在初中附近的小区,租了个房子,从此王毅便不是住宿生,胜似住宿生。
高中、大学就更是如此了。所以,直到王毅毕业就失业后,他才真正的有机会,回到这个家庭中来,来扮演好,自己家庭长子,家族长孙的这个角色。
可惜,这样的角色扮演的机会,老天爷并不想赏脸给王毅体验多久。
随着王毅回到家里作无业宅男后,先是自奶奶去世后开始老年痴呆的爷爷,直接就像是被王毅给克死了一样。在王毅拎着行李包回家的途中,就咽气仙去了。
处理完爷爷的丧事,三年守孝期(守孝期:不能放鞭炮,过年不能贴对联、挂灯笼、不能……当然,跟古时候可比不了喽)还没过,王毅的父母,就随着去海南的飞机,一起尸沉大海了。
所以,无依无靠之下,王毅才有了出租父母白手起家,打拼了一辈子,才攒出来的厂房的打算。
也便在收拾东西时,发现了这卷,在他的映像中,本应该早就在多年前,就已经在爷爷口中遗失的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