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里住了三四天了,每日都起的很晚。
她嗜睡,从前不的,从母亲去世之后便如此了,心理医生说她是因为想逃避一些事情,所以才选择沉睡。
她今日穿得像母亲生前那样,母亲虽是德裔,骨子里随了外祖母是江南女子的贤淑恬静,爱穿中式旗袍,身姿婀娜,步步生莲,是典型的大家闺秀。
一袭水墨旗袍,突显身材凹凸有致,长发被一支白玉簪子随意绾成个髻,上面还有一个小小的玉兰流苏,她畏寒便在旗袍外搭了件长款针织开衫,显得亭亭玉立,高贵脱俗。
他们找到她时,她在沏水蒸茶。
秦黎哲唤了一声:“知意。”她转身,如碧波般清澈的眼神,轻颦浅笑毫无往日的暴戾恣睢,眉眼弯弯如弦月像极了在世的裴夫人。
“来了,来喝茶,好久没有蒸过了,手有些生。”
他们有些失神,但也坐下了。席沐琛为难的问着:“美人儿啊,什么时候回去啊?”
她包住壶柄沏着茶,回答着:“你们来不就是接我回去的嘛?”
众人舒了一口去,柏思仪便顺水推舟:“那……您看,什么时间合适?”
她沏完茶安安静静地坐在旁边,一点都不像他们认识的裴知意。“吃完午饭再走吧,今中午我掌勺。”
墨忘提起吃就开心,忘了茶水是刚倒上的就往嘴里送,烫的脸都红了,她倒了杯凉茶给他漱口顺气,缓了好久才好。
确实把舌头烫起水泡,她唤来裴昭:“阿昭,去寻一根注射器和维生素E过来。”
她让墨忘把舌头伸出来,用针管把水泡液抽出来,轻轻缓缓地涂上药膏。
她叮嘱着:“日后小心些,这么大年纪了,还让人操心。”
墨忘是个不安分的,抓着她手晃来晃去:“哎呦,美人儿你就别骂我了,你看我这么可怜,中午就多做几个菜补偿一下我呗。”
“那……阿哲你陪我去买点东西,思仪你看着忘忘别让他跟阿琛打架。”
她褪下围裙,拉着秦黎哲就下楼了,很自然地抓着他的衣袖。
她今天穿的是平底鞋,方才到他的肩,从那个角度看她又瘦又小,让人顿生怜爱。
下了楼见着了老板娘,老板娘是个朴实敦厚的人,见她生的瘦弱日日给她炖些滋补的汤。
老板娘看她拉着秦黎哲的袖口,以为他们是一对,笑得像朵花,就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想,小两口闹矛盾了她出来。
“竹姨,一会借你的小厨房用一下可以吗?我现在去买点食材。”她同人说话从不曾这样悠扬婉转,娓娓动听过。
“我厨房里有,不要出去买了浪费钱的。”竹姨听闻便阻拦道。
她笑靥如花,声音游鱼出听,珠圆玉润:“带秦先生出门走走。”
秦黎哲没有听清楚,以为她说陪先生出去走走,心脏漏跳一拍,手不禁抓紧一分。
因为她长得十分出色,小镇上的人几乎都见过她,或者听说过玉兰客驿住着一位倾国美人。
她带着秦黎哲在小镇里闲逛着,秦黎哲在后面提着袋子,她在前面踩着青石板,有时没站稳他上前去扶她。
街上的大妈大娘们磕着瓜子摘着菜看着这对俊男靓女,讨论有没有孩子这个问题。
初夏阳气外发,伏阴在内,她就依着中医上的药膳选做了几样家常菜。
“拔丝南瓜丸子,茭白肉丝,番茄沙鱼柳,苦瓜酿肉,素炝丝瓜,荷叶绿豆粥……为什么没有我爱吃的茄子?”墨忘噘着嘴,双手环胸别过头。“哦~我知道了,阿哲不吃茄子你就不给我买。”
她反倒将他一军:“我去买的时候你也没说你要吃茄子。”
“哼!我不吃了,我饱了!”
她烫好碗筷,对着已经跃跃欲试的席沐琛和柏思仪说:“那我们吃,不管他。”
秦黎哲笑得很淡,秦黎哲笑起来是会能把人掰弯的那种,可他就是生性不爱笑。
“阿哲,吃饭。”她故意气墨忘“你爱吃的番茄沙鱼柳。”
墨忘在一旁嘴撅的更高了,嘀咕着:“早发现你俩有奸情,哼!还虐我。”
柏思仪逗起墨忘:“忘忘,吃饭呀,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裴老板回去之后可就没有了哦。”
说着最横的话,吃最软的饭:“吃穷你!”
飞机也就一个小时的行程,他们径直把她送到裴家老宅,她下了车嘱咐他们开车慢点就带着裴昭进去了。
见到了案牍劳形的裴中盛先生在修剪花枝,他见着她恍惚看见了冯似霜在世的样子,眼眶泛起猩红:“霜霜。”
她倒讥笑一声:“父亲糊涂了,我是知意。”
眼中的柔情瞬间消失,敛容屏气:“这些天去哪儿了?电话也打不通。”
听到这话,讥讽更浓了一分:“父亲知道女儿的号码?”
裴中盛哑言,她笑得有些自嘲:“父亲,女儿还需去医院复诊,先走了。”
她这些天关了手机,把江菁送了回去,只留裴昭一个人在身旁,断绝和中北一切的联系。
她洗漱一番后找出母亲在世的旗袍,那样的合身不过,何姑姑睹物思人摸着袍子:“夫人在世的时候,最喜欢穿这件了,说是先生是先生送的第一套。”
算一算也有二十多年。
再喜欢又怎样?母亲葬礼他都没有来看一眼,没有调查死因没有同意尸检,草草地催着下葬。
她路过花园时,裴中盛叫住了她,她随驻足但并未回头:“父亲有何吩咐?”
裴中盛也习惯了她的冷言冷语,问:“今晚回来吗?”
“不回。”
像母亲下葬时,那声无情又决绝的“起棺!”
中北医院。
外科楼--心胸外科。
“叩叩!”
“进。”来者未作声,她便抬眸怎料撞进了她的眼里,她半倚在玄关处嫣然一笑,今日的装扮显得格外温柔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