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净带着韦思梵离开了丛林深处,他们来到了七鲁城外的一家驿站内。
韦思梵终于看清了她刚刚杀人用到的武器,是一对银色的手镰,灵巧却锋利。令他没想到的是,即使没有灵气傍身,祁连净的速身居然也已经达到了如此出神入化的境界。真是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啊。
祁连净仔细地洗着手,毕竟才杀了人,手上过多的血腥气使她很不舒服。
韦思梵本来想问问她这几天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好好吃饭。可是见她一脸的严肃样子,就放弃了寒暄。立马切入了正题:“净姐姐,你知道刚刚杀我的,究竟是什么人嘛?”
祁连净看见他并不是惊魂未定的姿态,于是也没顾虑什么,直接回答到:“姜神。杀手后颈有证据。”
果然与韦思梵想的一样,从姜神见到那枚指环后表现出的神色就能看出来,他绝对心虚了。于是,对自己动了杀心。
“他果然坐不住了。”祁连净眼神冰冷,嘴角却似笑非笑。
此刻她终于证实了,那枚指环,绝对和姜神逃不开关系。她下一步的计划,终于可以进行了。但是她很好奇,获悉自己的杀人计划失败后,姜神究竟还会做出怎么样的举动。总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祁连净收起了在韦思梵脸上施展的幻术。原来,她一直没有让他以神面目示人。而且,一直默默地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监视并保护着。
第二天清晨,七鲁城的街道一改往日的清净。人们奔走相告、神色凝重。
韦思梵下楼买饼时,发觉到了不对劲。于是随便叫住一个人问到:“发生什么事情了?都这么慌干甚?”
“你还不知道呐。我跟你说,昨天晚上,工造所被高畜袭击了,好多人都伤得不轻,最吓人的是,工匠头子姜神不见了!很有可能被高畜抓走了。生死未卜啊。”那个人慌里慌张地说到。
“高畜?他们居然还能混进城里!但怎么确信就是高畜做的啊?”韦思梵有些疑惑。
“整个工造所,到处都是高畜留下的苍玄夜鹰标记。都知道高畜行事历来嚣张跋扈,这些披着人皮的畜生!”那人愤怒地说到。
整个七鲁城的人,都认定了是高畜搞的鬼。七鲁城的尚武者也开始大规模地出动,寻找姜神,打击高畜。
这一切都被祁连净看在眼里,不过如今事态的发展,是她没有预料到的。当天晚上派出杀手袭击韦思梵,恰恰在同一时间受到了高畜的进攻。这是难道真是报应吗?
然而姜神这条线索不能断,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找到他,问清楚。
而且在这种乱糟糟的局面下,自己和韦思梵的真实身份,仍然不能暴露。于是,利用幻术,将两人的容貌再次做出了改变。
高畜留下的印记,出了七鲁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这难倒了尚武者,却没有难倒祁连净。因为她早就在韦思梵交给姜神的信封中,施展了可追踪的幻影术。而姜神并没有发现这层法术。
顺着幻影术指引的踪迹,他们来到了浴火山。
如若祁连净没有被化去凛寒灵气,她可以通过自身拥有的顶级功法——流火,瞬间消减这灼人的炎热感。浴火山,以烁玉流金著称。整个山体四处充斥着熏蒸之气,因为这里原本是工匠者祖先锻造兵器之地,山中遗留着众多的熔炉,久而久之,整座山就如浴火般灼热,所以被人称作浴火山。
而她曾经在尚武者联盟中听姜神伯伯说过,自己在老家的时候,经常去浴火山独自锻造,因为那里,清净。而且,里面残留的火炉集合了山间诸多炽火之气,最适合制作器具。
祁连净想起了曾经那张憨厚、和蔼的面容。曾经,她看这位伯伯和自己一样不善言辞,不自觉就多出了几分亲切。没想到事到如今,这个伯伯竟然成为了自己最大的怀疑对象。显然现在姜神种种表现都十分可疑,但是她心里还是希望,凶手不是他。她看了看自己手上的平安链,沉思过后就和韦思梵一起上山了。
奇怪的是,在半山腰的地方,幻影术指引的踪迹突然消失了。祁连净明白,这踪迹并不会无缘无故地断掉,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在这座山上设下了一层幻术屏障。
隔绝境内有许多幻术大师,但技法高超的寥寥无几。祁连净的幻梦术算是数一数二的,能够将她的幻影踪迹抹去的人,绝对是顶级的幻梦者。
但是除了幻术大师,还有一种可能:某些披着人皮外衣的高畜,它们的制作的幻境,更加能够蛊惑人心。
再往前一步,就会踏入那一层未知的幻境中。祁连净非常清楚目前的处境,但是她还是打算和那个会幻术的人,搏一搏。
她看向身边的韦思梵,自己已经两次将他毫无征兆地置身于危险之中,再把他拖下水,就有些过于自私了。于是,她交给了韦思梵一支竹笛,正是她的一品法器——织梦。
“呆在这里,晌午过后若我还未回到这里,就吹响它。”说完没等韦思梵答话,就独自一人走向了山间深处。韦思梵本想和她一起进入那层幻境,未曾想,徒留自己一人在原地。
织梦的作用,简单来说就是及时将困于幻境之人强行唤醒。当然,也有助人入梦的用法。
祁连净已经进入幻境很长时间了,期间她拿出了自己那对手镰——太白,警惕地观察着周遭的一切。
这个幻境,看似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着实磨人心性。祁连净已经破解了几个阵眼,然而感觉到前方的路,还是看不到尽头,附在姜神身上的幻影踪迹,依旧没有出现。
朦胧间,她看到前方貌似出现了一个身影。于是,她快身向前想要一探究竟。终于,那个身影逐渐显现,立在了一棵古树下,那棵树,看着好生眼熟。祁连净定了定神,认出了这正是小院里那棵经常吊着自己练功的古树。而树下的人,背着身子,头发零散地披在腰间,红色的衫服格外扎眼。缓缓地转过身来,是一个面色桃花的少女,正在冲着她微笑。
这张脸,祁连净再熟悉不过了。毕竟,看了十一年。
“溯源幻境吗?”此情此景,并没有扰乱祁连净的心神。溯源幻境,是常见的一种幻术手法,引导进入幻境之人追忆以前发生的场景,最普遍的就是回忆最在乎之人。
“阿净,我今天又去捉弄钟鑫那个傻子了。你是不知道,他那张脸,已经憨的不行了。”祁连妙还是那种张扬肆意、狂野嚣张的气势。这一瞬,恍如隔世,祁连净许久没有看到过这种表情了。
但是她清楚的明白,一切都是假的。祁连妙,早已不是这种姿态了。那布下幻境的人,未免也太天真了吧。
右手抛出了飞镰,使这层幻境支离破碎。
继续向前走去,身体越发感觉到一阵阵刺骨的寒冷。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一片苍茫不见天际的雪原。只见远处的雪地里仿佛有个黑色的东西,祁连净走近些,顿时有些惊讶。这个躺在雪地里的小家伙,正是幼时的自己。而这里,便是自己记忆开始的地方。
她明白了,这层幻境织造的手法更加高超了。这种幻境,可以唤醒入局者一些模糊的记忆。十一年了,当时的场景在脑海里愈发得模糊。在这里,她有一种沉浸下去的冲动。
雪地里渐渐出现了一串串脚印,一名少年穿着玄色的斗篷,来到了不省人事的少女面前。凛冽的寒风吹下了他的篷帽,一张清秀俊朗的面孔显露出来。这,就是少时的钟赢。
他将自己的斗篷取下,盖在了少女身上。继而抱起她弱小的身躯,发现她的怀里还藏有一只同样沉睡的雪白的幼狼。少年拥着她们,走出了雪原。
当初就是这样,钟赢发现了雪地里奄奄一息的祁连净,将她带回去后,交给了寒冥将军祁连山抚养。祁连净与祁连妙自小与钟家兄弟十分要好。可以说,钟赢给了祁连净生还的机会,给了她美好的情谊,给了她成为寒冥者的机会。可谁知后来,他亲手收回了这些东西。
恍惚间,祁连净眼前的场景又转变了。这次,她回到了那天晚上。
周遭全是持着武器、随时防备自己的赤金者,她的眼前出现了钟越泽、宫晟涵、钟鑫等人。没错,当时她意外获悉了祁连妙被赤金者绑架的消息,对方提出的要求,就是让她独自一人来到尚武者联盟,以寒冥玄印交换祁连妙。
不过祁连净留了一份心机。她拿着的,正是假的玄印。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赤金者,并不承认绑架了祁连妙。祁连净救人心切,她固执地认为赤金者欺骗自己,玄印到手,还是想要继续以祁连妙作质。于是,她愤怒了,开始突出重围,要强行找出并带走她的姐妹。
祁连净此刻体内的凛寒灵气,不断上涌聚集,她需要凝聚足够的力量来对抗如此数量的赤金者。无人看得清寒骨刺的飞行轨迹,只得见一抹冰影从人群间划过,顺带偷袭了成堆的赤金者。她挽手之间凝结了庞大的气势,用内气幻化了一只巨大的苍狼,遮天蔽日之间,舞动的寒流四面八方扑来,随后苍狼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叫,只得听见气流撞击兵器的砰砰声。这是她的绝招——流火。
电光火石之间,祁连净看到了远方那道玄色的身影,她清楚,那的确是钟赢。可笑的是,那个时候,还认为他和自己是站在统一战线的。当时她选择了背过身继续暴涨银光,万万没有想到自己将后背交给他,换来的却是他亲手拿着师父祁连山的佩剑——商宿,刺穿了她的身体。那一刻,疑惑、心酸、痛苦、绝望,陆续涌上心头,就是那一刻,她感受到了体内灵气发生了前所未有的躁动,自己根本无法控制住。最后,她,也失智了。
此时,她知道在自己身上将会发生什么。所以这次,她,选择与钟赢正面交锋。经历了这些事情,她不想再去轻易地相信任何人了。
她拿稳了那对太白,猛然一阵银光罩在了自己身上,速身向钟赢飞去。那玄色身影即将到达眼前时,她突然感到一阵不适,自身的银光防护变得越来越稀薄。然而祁连净明白,破解这层幻术的阵眼,就在于钟赢,所以,她不敢停止,只得硬着头皮继续冲过去。
也许是有些急于破阵了,祁连净忘记自己的凛寒灵气已然被化解,所以刚刚的流火招数也是被幻化而成。尽管进入幻境后她十分小心,可还是中招了。果然,在尚武者联盟的那次孤军一战,还是她心头的一根刺。
没有灵气傍身,她很快就被商宿的剑气反震力给震飞出去,身体撞击到地面,嘴角流出了一丝鲜血。
银光罩渐渐从她身上退去,她现在,只是一个没有灵气、只会一些基础灵技的弱者。幻术固然厉害,但入了别人的幻境,若是无法打开阵眼,也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于是,她竭尽全力,躲避来自商宿的袭击。
对于这种正面灵气的较量,她非常不占优势。意料之中,她败了下来。眼看着商宿剑就要从头顶狠狠劈下,但此时,她听到了一声声竹笛清脆的声响,使她放下了紧张的情绪:韦思梵这个菜的,终于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