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燕城的目光里写满了怀疑与不屑,而且一再表示要看他也不用跟到宰相府里去,谈十二还是厚着脸皮跟去了。路上三个人坐在马车里,燕姬跟十二挨着坐,对面坐的就是燕城。
一路上三个人话极少,也不知道是不是碍着自己在,谈十二总觉得这对兄妹讲话似乎很不自在,她觉得非常不好意思,于是开始没话找话。
“燕大人啊,听说宰相府挺有钱的,应该看起来很奢华吧。”这是她猜的,想起之前燕城说过,他如果去邀月楼一般都是有人请客,这人会是谁呢?想来想去,还是付清远的可能性大一些。
“还好。”燕城答道,顿了顿又道,“十二这次出宫,不用跟皇上说一声吗?万一他回头找你的话……”
“不用,我跟小牙子说过了。再说,皇上他现在一点也不希望我在寝宫出现了。”昨天晚上她就差点被丢出去。
“为什么啊?”一直在旁边听着的燕姬忍不住开口。
谈十二险些咬了舌头,想了一想,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说道:“皇上他……不举。”
燕姬刹时间红了脸,用手掩住嘴巴,才避免了那一声惊呼。
见此情景,谈十二反倒有些讶异,瞧那千荀祁整日脑子里塞满了猥琐的念头,竟然还没有动这么个美丽女子一根汗毛,实在是可喜可贺。
马车行了一会儿,穿过城市,到了城郊,便停在一座宅子门前,谈十二下了马车,但见这宅子的朱色大门紧扣着,门前两个石狮子十分威武,看起来也就是个大户人家的院子,倒也没有多么奢华。
燕城从马车上跳下来,又将燕姬小心地扶下车去,便转到门前去让侍卫开门,把谈十二扔在马车上让她自生自灭去。
谈十二只得一边叹息“有哥的妹子是块宝,没哥的妹子是根草”,一边自个儿从马车上跳下来,还崴了一下脚,一瘸一拐地跟着往府里去。
燕城走了一会儿,状似无意地回头瞧了她一眼,脚下的步子慢了一些,才又继续往前走。到了前厅,燕姬便自去见付清远了,留下燕城招呼谈十二。
谈十二一看见椅子,便先坐下来,也不好意思脱鞋,自顾自地慢慢揉着脚踝,但是揉了半天,疼痛也未减轻半分。
她手都开始发酸了,忽然瞧见燕城走过来,她抬起头望着他,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见他蹲下身子,伸手将扭伤的脚抓在手里。
谈十二有些不好意思,微微挣扎了一下:“燕大人……”
燕城脸上没什么表情,伸手将她的鞋子除了下来,而后手指在脚踝部位摸索了一下,接着便轻轻一使力,只听得咔的一声,燕城站起身来:“好了。”
谈十二跳下地来,在地上来来回回走了两圈,发现果真是全好了,
她对燕城大为感激,没想到平时有些冷冰冰的人,其实倒还是个挺热心的人,便上前说了声“多谢。”
燕城点点头:“昨日宴席之上,你说跟我接近是为了巴结我义父,今日难得有这么巧的机会,不如我带你在府里逛逛,等姬儿见过义父,我再带你去见他?”
谈十二连声道谢,而后跟着燕城出了前厅。
宰相府占地面积不小,院子里假山池塘布置得错落有致,远远近近还有几处阁楼,屋角飞檐,看起来十分别致。
这般场景倒是她没有想到的,原以为会是奢靡的模样,没想到倒有些淡雅。
这宅子早已不是当年付清远设宴的宅子,想必是后来置办的家业。
燕城带着她在院子里走了走,从前厅走到后院,谈十二一直都在努力寻找这宅子里可疑的地方,最好能找到一两个付清远贪赃枉法的证据来,只是看起来一切正常,并未有半点过分的痕迹来。
两个人慢慢走到后院,一路上燕城也不怎么说话,只是给她大致介绍一下,谈十二看的有些气闷,想到此次进府也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多少心里也有些不舒服。
她正走着,转过一个拐角之后,忽然瞧见面前赫然有座园子。
没想到宅子里还别有洞天,她走过去,看见那园子门上写着:静园。
谈十二十分好奇,这园子的门紧闭着,她立在门前往里面望了望,却不见有人。燕城说道:“这是静园,是静夫人居住的地方。”
“静夫人?”
“是宰相大人的原配夫人,平日里不见人的。”
谈十二从来没听说过付清远还有夫人,不过想想他年纪不小了,自然应该是已经成家,子嗣也应该有了。
“不知道我能不能去拜访这位静夫人?”她不死心地从门缝往里看。
“等下次有机会吧。”燕城没有放她进去的打算,谈十二也只得暂时作罢。
两人重新回到前厅,燕姬已经回来了,看见谈十二便道:“十二姐姐,义父有请。”
谈十二心下嘀咕了一句,跟着燕姬燕城一起,到了一处幽静的院落,走进拱门的时候,便瞧见付清远正立在台阶上。
她连忙装作受宠若惊的样子,上前施礼:“十二打扰宰相大人了。”
付清远呵呵一笑:“姑娘客气了,其实昨天在邀月楼跟姑娘见过之后,老夫便有些事情想问一问姑娘,没想到今天便又机会见着了,实在是有缘啊。”
谈十二努力挤出了个笑脸。
机会这种东西,挤一挤,抓一抓,就有了。没有机会,创造机会也要上啊。
几个人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此时夏日已至,树木苍翠,绿叶葱葱,间或有凉风习习而来,这院落实在是舒服之至。
侍从们手脚麻利地上好了茶点,付清远又打量了谈十二一眼,才道:“老夫总觉得姑娘十分面熟,后来又听闻姑娘姓谈,这姓氏跟我那位故友也是一样的。”
“天下竟有此等巧事?”谈十二装傻,面不改色心不跳地继续扯,“这就更加说明我跟宰相大人有缘啊。”
“姑娘说的是。”付清远忽然嘿嘿笑了两声,“听闻姑娘现在是国师和皇上跟前的红人,现如今与城儿和姬儿交好,以后还得请你多提点他们一些。”
谈十二知道付清远对自己已然起疑,也不敢多说,这宰相府也看了个大概,除了那静园十分神秘之外,其他的也没有什么可看的。
想到这里,她马马虎虎跟付清远又扯了一会儿,便起身要告辞了。
燕姬要在府中住上一日,明天才回宫,于是送谈十二回去的人自然还是燕城。
付清远摄人的目光一直盯着她,谈十二心底也略微紧张起来,一直到出了府,坐上了马车方才轻舒了口气。
这老狐狸实在不好糊弄,以后要想再进这宰相府只怕是难上加难。
谈十二缓过劲来,才想起燕城就坐在旁边,从头至尾,这人几乎就没说几句话,看来要想从他身上套出什么来,实在是太难了。
“燕大人啊,我对那位静夫人十分好奇,能不能给我讲讲?”
“等有机会你可以亲自去问问义父。”
这摆明了不打算告诉她实话,谈十二只得闭上了嘴巴,
马车吱吱呀呀地走着,燕城没有交谈的意思,谈十二有些无聊,掀开了帘子往外看,冷不丁听见燕城喝道:“低头!”
随即身子已经被他一把扯了回来,按倒在马车上。
她脑子里有些懵,抬头看着压在自己的身上的燕城,他正警惕地听着什么,忽然将她的身子抱起,从马车里冲了出去。
一出马车,谈十二便瞧见车夫已经倒在地上,旁边围上来几个黑衣人,全都蒙面,看不出长相。
她想不出来自己得罪了谁,竟会被如此追杀,想来想去只有付清远,但是现在被追杀的人还有燕城,而燕城却只是抱住了她一路疾奔。
黑衣人穷追不舍,竟是非要将二人置于死地才肯罢休一般。
燕城奔了一阵,回过身来,刺倒了几个黑衣人再继续往前奔。谈十二半点武功也不会,只看得眼花缭乱,但觉得险象环生。
燕城对敌的时候,便会将她放下,逃跑的时候再抱上,这么折腾了几回,谈十二便挣扎着下地:“我自己来跑。”
燕城也不说话,还是抱着她跑。
忽然她只觉得身子一颤,抱着自己的身子似乎出了些什么问题,但仍然是脚下不停,谈十二听得他呼吸急促了不少,伸手在他背后一摸,只觉得触手粘湿一片,心下大骇,连忙将手拿起来一看,果然红艳艳的满手是血。
“燕大人,你受伤了。”谈十二想自己下地走,燕城不搭理她,也不接话,只抱着她继续往前奔。
奔了一段路,忽然回身,一把暗器掷出,黑衣人又倒下好几人,其余几人也追得慢了。
这样又逃了一会儿,谈十二瞧见后面已经没有人追来了,便又努力挣扎道:“燕大人,可以放我下来了。”
这回燕城倒是听话,手一松,谈十二便从他怀里跳下地来,她正准备询问查看燕城伤势,却只听得扑通一声,燕城向后便倒。
谈十二吓了一跳,连忙伸手去扶,才免于燕城背部着地,但却是身子往前一扑,将她结结实实地压在下面,疼得骨头都觉得快要散了。
她咳了一通才缓过气来,试探着叫燕城:“燕大人,你先起来一下,我好起身扶你。”叫了几遍都没有回应,她往上一看,燕城双目紧闭,已经昏过去了。
她尽量不去碰触燕城的伤口,折腾了半天才从他身子下面爬出来,又担心黑衣人还会追上来,于是拼命将燕城负起,连拖带拉地拖进旁边的树林里。
等确定一切安全之后,她凑上去看燕城,之间他的背上被砍了数刀,血流不止,再看他的脸上,脸色苍白,气若游丝,真是急得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不是她心多么好要救人,但是他却是为了要救他受的伤,这人情债可不能随随便便欠了。
她身上没有伤药,便伸手在燕城身上乱摸了一气,找出几个小瓶子来,又拿不准要用哪个,生怕把毒药涂上去了,只得先想办法把燕城弄醒了让他自己来找伤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