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请……抱歉……”一间纯白的病房中，一个颇有风韵的中年女人站在病床前，低垂着头，略有疲倦但更浓郁的是一种悲伤。
病床上的是一个老人，行将就木的老人，连接着呼吸器，微微偏转头看着窗户外面。
中年女人就那么沉默地坐着，好半晌才起身出去。老人依旧没什么反应，就那么看着外面，安静祥和，还有……生命临终时独有的安宁。
中年女人坐在外面的长椅上终于忍不住，小声的哭了起来。
她有恩爱的丈夫，可爱的女儿，她的父母身体健康，虽然母亲先走了一步，却也算喜丧，父亲不急不缓的，养着母亲所留下的鸟，像死亡还很远又像死亡很近。
三年前是这样。
可是……有一天，她的女儿忽然喜欢上了占卜，她和她的丈夫都没有制止。
如果是她喜欢的，就让她去做吧。当时她是这样想的。毕竟那可是她的女儿呀，她怎么能拒绝她女儿迟来的爱好呢？
可是她的女儿却越来越让她感到陌生，直到有一天，她夺走了女儿手上的一个雕像。她至今记得那个雕像的模样，是一只鸟，像一只乌鸦，正舒展开自己的翅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前方。
那个雕像是她父亲的弟子送给他的一件艺术品，这件作品是被称作告死鸟。
女儿没有哭闹，这让她有一瞬间的安心，可是，她发现她的女儿正冷冰冰的直勾勾的盯着她。
她的女儿从来不会这样的……真的，她的女儿很乖的，笑起来还有酒窝，是一个温和开朗的人。
可是当时，她的女儿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她。目光冰冷，神情冷漠。
她那时也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就骂起了她女儿，她不太会骂人，但也骂了她不务正业什么的。
然后第二天女儿出去就没再回来过。
再也没有回来。
女儿还活着，也有知道她住在哪里……但始终不愿意见她们。
这些都其实还好。
女儿迟早要离开她的，就像人终会死去一样。只要女儿可以好好的，人死去时了无遗憾。还有什么值得特别叹惋的呢？
不见便不见吧。
但是……
她捂住了脸，但是如果她的女儿死去呢？她要如何忍受这彻骨之痛。
女儿是她最大的情感寄托，是这个无欲世界的极欲。然后某一天她就忽然知道了。
女儿机体的生命特征已经终结，可全息网络上女儿依旧存在着，没有登录在册便在网络上永存。这最后一点点痕迹也注将泯灭，网络上的女儿会售卖着各式情报，接受着各式委托，宣扬着命运之轮……她是法律之外的存在，她是不可控的存在。
是……不被允许存在之物。
暗网没有她也会有其他人，可即便如此，也不可以是不可控的她。
联邦会“杀”了她女儿。若联邦可以痛快点，那也是好的，那样她就可以去恨，去疯，可是，联邦高举着砍刀，又斟酌着想要用她女儿发挥最后的价值。
妇人却毫无办法，只能沉默的看着。而她的父亲也在知晓一切之后一病不起，想是那告死鸟的错。父亲的鸟儿郁郁寡欢，无疾而终。
告死鸟，告死鸟……究竟是预见了还是带来了那沉痛无人可拦截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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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乐和晨星回来的时候被虫巢的新皮肤给吓了一跳。
晨星将手附着在血肉壁面：“我淦！老大，有脉搏！”微弱的跳动通过手传递过来，好像下面有一颗心脏，“不，心脏是你……”
张晔没有搭话，双手合十放在胸前，像是在祈祷又像是在告罪——他现在处于挂机状态。
苏乐则在虫巢里走来走去，然后停在张晔面前，仰头望着那张神圣的脸，陷入了沉思，然后又掉转头和晨星聊起了日常。
张晔则看着个人界面的资料陷入了沉思。这个资料是程远——他的一个死党发过来的，为人没个正行，却是一个考究党，最喜欢找游戏里的bug和逻辑不清的地方，他偶尔会发掘有用的没用的故事，然后把自己代入进每个故事。现实中体现出来的话，是一个很让程序员头秃的家伙，他会放大你的bug，不过也因此让张晔有了一个特殊的情报获取处。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联系程远，询问告死鸟。程远甚至不应该知道。
点开后是一个善雕刻鸟雀的家伙，然后是他说的他最满意的作品——告死鸟。其实，虽然那只所谓告死鸟活灵活现，却远比不得他之前的作品，那些是生命和自然的和谐音律，而他的告死鸟却叫人感到不适。
尤其是那直勾勾的眼神。
然后这个告死鸟被送给了这个人的老师，然后是……
这个人家的女儿看起来就是他认识的那个神婆子了。这倒是第一次知道背景故事，不过被联邦盯上了？
算了，与他没什么关系，他只接去最普通的任务——这是很容易确认的。唯一的问题就是没有特意去成立一家委托公司，以正规的渠道接取，不过就算这样，他也顶多被扣一点钱，口头教育一番。
虽然有小鬼难缠的说法，但是在阎王足够严厉的时候，小鬼也不至于难缠到哪里，还是比较好摆平。这样的话，这次任务的第一个提示就已经很明确了，唯一不明朗的就是，程远为什么会忽然发这个过来。
程远对接受这些委托并不感兴趣，要不然他也不会结识王戈这个黑客。
发糖的克总
老程在吗？
城南远客
唔……咕嘟……在……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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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晔耐心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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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南远客
刚在吃饭，张爷找我干啥？
发糖的克总
感谢你发过来的资料嘛~话说你咋现在才吃饭了？
城南远客
？？？12：30，正好一点吃完，没什么问题。不过。你不要老是空着肚子，小心留下胃病。
发糖的克总
知道啦，老妈子~
城南远客
……行吧，你找我就是为了感谢我？
发糖的克总
不，还有一个问题想问。
城南远客
说吧。
发糖的克总
谁告诉你我需要这个资料的？
城南远客
感觉你忽然变得好正经……那么，咳咳，张先生，是您于昨晚子时向我询问的。请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发糖的克总
……不可能。
城南远客
！！！你在怀疑我，不信你看。[截图]你都求我了！
发糖的克总
……
发糖的克总
我这边没有。你试着查一下你那边……算了，好好吃饭吧。
城南远客
……怎么回事？
城南远客
喂！艹，又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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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晔将目光投回虫巢时，就发现了一旁的苏乐和晨星，苏乐的眼睛还不时看向他这边。
“你们出去有打听到什么吗？”
苏乐闻声偏转过头来看向张晔：“并没有，这一片应该是虫后聚集区，都缩在巢里孵蛋。不过，这片生态确实受到了严重破坏。人族那里还是有杂草什么的，还有……受到辐射的人，应该算是npc吧。而这边什么，掘地三尺也只有你们。”
“辐射？”
苏乐将手指放在太阳穴上，大量的数据流划过眼睛：“经数据检测，是钴弹。这里遭受过大量的钴弹洗地。这种弹头在热核反应后会释放伽马射线，可以摧毁绝大部分未科技飞跃的智慧生命体。历史上曾被用来威慑其他核武国家。”
张晔眨巴了一下眼，他对这些不是很懂，但：“如果遭受过的话，也是过去了很久了吧？”
苏乐点头：“而且那片废墟证明，这一切是突然爆发的。这里遭受过侵略。”
“侵略……你说当初我们遭受的……抱歉，不过虫族这边似乎没受到什么太大的影响。”
“应该说，是没有受到直接的影响。”苏乐的神色没有变化。
晨星默默地掐了一把虫巢肉壁，然后被弹了出来，撞在了张晔的下半身……前方——晨星被那空洞的眼睛中探出来的触手紧紧地缠住，像被蟒蛇缠住一样，不过很快就被放了下来，晨星对张晔笑了笑，没得到一个眼神，于是一本正经的说：“但是那些被虫族狩猎的动物却不一定有虫族特殊，所以最终也会被饿死。”
张晔想了想一开始的饥饿感，点点头，忽然又想起了什么：“他们会开始捕食同类，乃至自己。”
“这里的幅员辽阔，但是本应需要大量空间发展族群的虫族却出现了聚集地，这可以证明这一点，不过……”苏乐摸了摸下巴，“虫族的领地在向人族废墟靠近。最近的一个，是一只很大的眼睛。人族和虫族是有什么关系吗？”
苏乐将眼睛看向了张晔圣洁的脸庞。
张晔摇摇头：“不清楚，这很难说。”
晨星坐在了地上，不安分地动了动屁股，他对这些更加不清楚。当然这也有他一直认为这是个游戏有关。他对游戏没什么感觉，他不靠游戏赚钱，游戏只是游戏。
苏乐环抱着胳膊，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胳膊。
张晔挠了挠脑袋：“算了，不想这个了。所以，你们这一趟出去没什么收获对吗？”
“差不多。原本是想给你感谢生物回来储积一下生物能。26只虫子太搞笑了。”
“……你这句话就很扎心了。”
苏乐看了一眼张晔，继续说：“不过，你可以先继续囤积虫卵。生物能的获取只能指望新地图开放了，唔，也不知道会以何种方式过去。”
“坐飞船！”
没有人理会晨星，坐飞船过去的概率不高。那里不会设有他们的飞船停靠岸。除非是……但那样无异于宣战，而他们还只是探查部队。
“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去找甜甜猫？”
“甜甜猫？找她干什么？”
“有用。”
“……我这里有她的通讯方式，我发给你。”
“你认识她？”
“并不，她过来杀我，结果自己死了。”
“……好吧。”
“那再见。”
“苏哥，我不想跑了……别拉别拉！我自己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