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天上课,我都会情不自禁地望向王浩的位置,看着那空空如也的座椅。我失去了一个朋友,被两只鬼毫无压力地击溃了两次,一败涂地。
我变得经常独自坐在那里发呆,脑海会想起当初跟炮仗还有牛鼻子……不,想起跟刘先生一起查鬼车子树时他说的话,“人怎么可能胜过鬼呢!”我开始深深明白,人面对鬼时的无力。
我越来越无法融入校园生活,越来越离我的同龄人遥远,我不知如何面对这个世界。
入秋以后,落木萧瑟的厉害,听妈说老家那边今年庄稼都颗粒无收,许多人不得不出去打工。
我只能左右彷徨,不知该把目光落在何处。
我走出家门,独自漫步在凄凉的夜晚,落叶在地上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我深深吸了口气,想要借此排解胸膛里的压抑,可是又不由自主地往这方面想。我仿佛能看到众多村庄被各种毫无理由的天灾所笼罩,许多人因为这些突变而死去。鬼车子树完了,老秀才在受苦,原本完好的秩序被我毁得荡然无存。
“你怎么在这里?”我的思绪被一个温柔的声音打断。
我一转头,是赵欣,再瞧瞧周围,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走到了公园,“没事,无聊出来逛逛。”平时晚上放了晚自习,我们经常一起吃面,两块钱一碗的路边摊,上面漂着两根青菜叶,一片肉。
“心情不好?”她好奇地盯着我。
我点点头,坐到岸边看着幽深的河水。她也坐到了我的身旁,一袭幽香萦绕身畔,如同暗自绽放的百合。
我问她:“你为什么猎鬼?”
她眼眸一颤,如水中的月色一样,随时会被粼粼波光揉碎。
看着她的神色,我诧异问道:“怎么了?”
“我曾经有个未婚夫。”她开口说。
“未婚夫?”我瞠目结舌,认识她这么久竟然还不知道她订过婚。
她淡淡一笑,笑得那样风轻云逸:“他叫叶以城,我们从高中就认识,大四的时候,他向我求婚,许诺给我幸福……”
说到这里时,她笑得那样甜蜜,以至于让我满怀醋意。
她接着说:“我同意了,彼此的父母也很满意,为我们办了订婚宴,本以为会这样一辈子幸福下去,却出现了一只白眼鬼,在订婚宴上……”她的眼睛里开始流泪,顺着脸颊滴落。
我有些慌乱,手足无措道:“你别哭。”
她仰头轻轻抚去泪水,哽咽道:“我的父母死了,他也死了。”
我反倒松了口气,低声说:“幸好死了。”
“你说什么?”
我傻笑一下:“没、没什么,后来呢?”
她望着远处发着呆:“我杀掉了那白眼鬼,后来遇到大壮他们,就一直走到现在。”
听完她的故事,我满怀感慨,原来她是为了自己的未婚夫走上了这条路。我望着她楚楚动人的面庞,对她郑重地说道:“赵欣,做我女朋友吧!”
她看着一脸认真的我,噗哧一声轻笑:“等你长大再说吧,未成年。”
“那等我高中毕业成年了,你就做我女朋友,可以吗?”
她眼睛直直看着我,然后清脆爽快地说:“好啊。”
见她一脸儿戏的样子,我怕她反悔,就站起来指着前面的河水说:“那我们对这条河发誓,高中一毕业,你就做我女朋友。”
“要这么认真的嘛……”
“当然,因为我是认真的。”
她惊讶地望着我,缓缓站起来:“那……还是算了。”说完她转身就走。
我见她耍赖,就对她大喊:“赵欣,说话要算话。”我很担心,她是不是真的拿我当小孩,是不是心里还惦记那个未婚夫,因为我真的蛮喜欢她。
回到家以后,我疲惫地躺到沙发上,这时电话突然响了起来,是炮仗打来的,他说:刘先生去世了。
我愣在那里,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炮仗告诉我,刘先生是得病死的,临死前特意让炮仗为他招魂,他怕自己死后再出什么事端,不能安息。
我知道,他怕自己会被鬼利用。
挂了电话以后,我黯然呆在那里,想起他制止我封印白飘那次,当我们离去时他独自站在黑夜中,那么落寞。我脑海里一直浮现着这个身影,心中无限的歉意和悔恨。
我们总以为他是懦弱,可后来我们才知道,张寡妇家屋门前早被他挂了桃木剑。他不是什么都不做,而是选择用自己的方式。
他是真正的大公大义者,心安天下。
我回到房间,在抽屉里拿出那把金钱剑,这是当初杀荒时仅剩的一把,一共一百零八枚铜钱穿成。我望着它,在刘牛死后,我曾捧着他站在刘先生家门前,刘先生哭了,老泪纵横。
我拿出剪刀,心中哀凉地看着它,将上面的红线一根根剪断。
我最后试着拿起它,“哗啦”,铜钱落了一地。
我心中悲怆,自此之后,再也不会猎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