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角有家花店,老板娘是个看起来十八九岁的姑娘,花店是个三层的小洋楼,看起来并不算小,店里还有个做工的小姑娘,看着十六七岁的样子,花店的名字叫“悢语”。
这是我的店,我是悢情,天地未开时生于混沌的第一朵花,扎根于阳光,面向地底而生。我存在多久了呢,光阴荏苒,岁月变迁,沧海桑田,早就记不清楚了。我有本册子,册名叫《花茔》,用来记述花的一生。我带着册子游走于各个时空,记录着与花有关的一切,大约是三百年前,我受人之托去了趟宋朝,结果顺路捡了个便宜妹妹,叫阿芙蓉。从此之后,她便一直跟在我身边,我知道这小妮子心里藏着许多事情,虽然她爱笑,可是笑意从未到达眼底。
秋日的海棠,离别的相思。
禹棠说过:“我要的爱情,从来都不是我一个人的深情。”
辞了安宁,余下孤生。
“阿芙,午后三刻,城东有位爷要送盆花来,到时候你去巷口迎一迎。”我扇着扇子,身着绯色长旗袍,从二楼的梯子往下边走边说。
“阿姐,是前些天从我们店里买了种子的付家少将军吗?”阿芙蓉问道。
我轻轻嗯了一声算是回答,走到一楼的桌案前,倒了两杯果酿,示意阿芙蓉也过来喝一杯。
是的,这次我,来到了民国时期。
“禹棠是谁?”
这句话倘若你问出来,在这偌大的荣城,上至耄耋老者,下至黄发垂髫的小儿,没有一人不会笑话你。禹棠,荣城最有名气的角儿,她唱的戏,那可真真是余音绕梁,三日不绝,即便是千金也难求一场。在这个混乱动荡,杀机四伏的年代,禹棠也真是活成了一股清流—:一个让人高攀不起的——戏子。
这天,禹棠带着丫鬟在茶馆儿里吃茶听书,说书人讲的是《水浒传》里“鲁智深倒拔垂杨柳”的桥段。禹棠虽然是个旦角儿,但她从小便对《三国演义》、《水浒传》之类的书喜欢的紧,甚至异常的痴迷。
禹棠听得入了神,耳畔忽然出现了一道温润的声音,“小公子,今儿个桌都满客了,只剩小公子这边有空位,不知在下是否能厚着脸皮,同小公子拼一桌坐呢?”
禹棠本就听得入了神,此刻听见旁边有人打扰,便应付式的摆了摆手,与其有几分急躁:“坐坐坐,赶紧坐,别耽搁我听书。”
男子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他从第一眼看到禹棠就知道她是个女子,尽管她外表再像个小公子,可她的耳垂上分明有着小小的耳洞。男子便觉得有些好奇,寻常的女子所钟爱的不应该是像家中姨娘们所喜爱的那些痴男怨女、情情爱爱的故事吗?怎的这个女子竟这般鹤立鸡群,喜爱的竟是些壮志男儿的故事。
是了,不是有句话讲:爱情都是从好奇开始的。
又过了几盏茶水的时间,今日的书说完了。禹棠冲着男子摆了摆手,神色有几分正经:“咳咳,今日便算作小爷我请你听书了,下次碰见,可是请回来的!”
男子听到禹棠的说辞,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一定,一定。不知公子怎么称呼,家住何处,改日得了空,我再请小公子吃茶听书。”
禹棠似乎是没想到男子当真要请回来,巴掌大的俏脸上,一双漆黑发亮的眼珠骨碌一转道:“何须那样刻意,下次碰见顺道还了就好,若是碰不到了,也只能说缘分不到,告辞。”
说罢,禹棠将茶钱放到桌上,带着丫鬟离开了。
男子还愣在原处,回过神来追出门外的时候,禹棠早就没了踪影。
“少将军,少将军——”小厮的声音由远及近,“可算找到你了,将军和夫人还在等着您回府呢!”男子收敛了神色,声音不再温柔,反而夹杂了几分凉薄,对小厮道:“走吧。”
男子是荣城付大将军的小儿子,名叫付辞安,是付将军唯一的儿子,从小付将军就对他很严苛。昨日,付辞安刚从北平留学回来,所以今天便出门逛逛。
禹棠带着丫鬟走在路上,“阿雅,如果天天都能来听书就好了。”名唤阿雅的小丫鬟没有了在外人面前的拘谨,“小姐,你若是不喜欢唱戏,我们就离开戏院,不管小姐去哪里,阿雅都跟小姐一起。”禹棠摇了摇头,她并不想离开戏院,相反的,禹棠喜欢唱戏,却也喜欢话本里的英雄,可如果非要二者中择其一个,禹棠还是喜欢唱戏。
天色有了几分昏黄,快到晚上了。禹棠看了眼有几分湖南的天空:“阿雅,秋天了吧,我就记得快要中秋了。”提到中秋,阿雅心底有几分雀跃,“小姐小姐,还有五天,今儿个是八月初十了。”禹棠不再说话,阿雅也安静了些许。
快到家门口时,阿雅好似想到了什么:“小姐,今儿个中午,戏院老板来找过你,说是中秋那日,付将军夫人包场看戏,点名要你去,是为了给她儿子接风洗尘。可小姐当时在休息,我也不好当场答应,小姐,这场戏,你接吗?”
禹棠神色微动,沉默了片刻对阿雅说:“阿雅,明日一早,你替我回个话,这场戏,我接了,让戏院那边把要唱的戏本送过来。”
“好。”阿雅应了声,随机又问,“小姐,今晚想吃什么,翡翠羹、雪菜炒肉丝、鸡片汤,可以吗?”
“好,就听阿雅的。”禹棠浅浅的笑了,阿雅对她是真的很好很好。
禹棠对吃食向来没什么要求,阿雅是知道的,可还是变着法儿的给禹棠做好吃的。
暮色渐浓,两人的交谈声渐渐消匿于暮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