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圣寺花都丛林里最普通的集聚地,除了满地散落、破碎的佛像让整个营地充满一种残缺美之外,可以说毫不起眼。但正是这个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聚集地,却让见惯腥风血雨、刀山火海的马维震惊到说不出话。因为营地的主人是一群变异者孩童。
在教廷的记录中,变异者灾变后从人类中分裂的悲剧。因为核爆后大量的辐射使得原本数量稀少的畸形儿数量激增,越来越多的孩子一出生就伴着部分躯体的畸形或扭曲,而这种异化注定他们在人类的群体中饱受欺压,但可笑的是这部分被嘲笑、被压迫的异化者却在成长的过程中逐渐觉醒各种稀奇古怪的能力,被压迫者手中有了武器可想而知之后的事情。而此起彼伏的变异伤人事件让原本就饱受欺压的畸形儿被整个社会迅速孤立起来,而这种孤立又导致了更多悲剧,不是没有理智甚至睿智的变异人和教廷高层试图阻止这不断循环的悲剧,但可惜积累而成的裂痕已经让变异者与人类事实上分裂成为两个族群。最终,轰轰烈烈的内战之后,人类与变异人两败俱伤。
教廷也是在那次内战之后再无力维持在欧洲的统治,转而迁移到两河流域。而变异人更是被整个打散无数变异人遁入废墟,躲入荒野与丛林,彻底断绝与文明社会的往来。而惯会记仇的教会在新耶路撒冷站稳之后,颁布的第一条教令就是“第二次狩猎女巫。”一时间所有变异人成为邪恶的象征,魔鬼的门徒,所有的成年变异人一旦被抓到等待他的只有火刑架,而变异人孩童或婴孩则会第一时间被教会收养,在经过层层血腥的淘汰之后,进入教会专门对付变异人的机关异端裁判所成为赤色的猎犬。
这就是马维对变异人的所有认知,可是即便知道却不代表知晓如何面对这种局面,毕竟灰骑士隶属的异端裁判所,平时可不碰这种跟变异人有关的任务。马维一时间有些踌躇甚至愤怒。
“这就是你说的“狩猎”目标?”
“我可没说我们出来是“狩猎”的。”龟爷一脸委屈开口反驳。
“那是你误导我,你说抢劫只适用于人族。”
“我是这么说的,但变异人在你们教廷可不算是人哦。”
“这......”这回轮到马维语塞。
这与马维一直在教廷内扮演的角色有关,不论是高阶审判官还是灰骑士双花红棍都掩盖不了马维工具人的事实,对于教廷而言工具只有好用和不好用的区别。而评判标准则是“人狠话不多”,而这一点恰恰是做为异乡人的生存准则,所以因为格外复合工具标准,他得以一路扶摇直上。不然凭什么灰骑士中那么多杀才马维这个异乡人能脱颖而出。
而此刻脱离了教廷的命令,让马维独立的判断“人”与“非人”的问题实在是有点强人所难。不过,营地里的变异人并没有给马维过多的思考时间,在一个双头变异人的指引下。整个变异人营地倾巢而出,约莫20多人的队伍将马维团团包围。在这些稀奇古怪的孩子手持武器呲牙咧嘴的包围中马维迅速的做出了决断。
“别冲动,我投降。”说着马维高高举起自己的双手示意自己无害。
这种展开显然也出乎了变异人的意料,一个全副武装一脸不善的外来者却突然举手投降,这让本就踌躇不前的队伍骚动了起来。就在局面僵持不下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这群孩子的身后响起:“陌生人,离开这里。这里没有你想要的东西。”
而后在变异孩童的簇拥下,一个让马维朝思暮想永远难忘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眼前,虽然已经过了十年,虽然曾经无数次环抱着马维的双手已经异化扭曲成耀眼的晶体,但马维依旧一眼就认出那是他的自言姐。他这时才意识到龟爷所说的意想不到的收获是什么。
“自言姐”再控制不住自己的马维脱口而出那个无数次在梦呓中呼唤的名字。
被人喊出名字,自言一时有些错愕,在仔细辨认之后才试探的开口:
“马维?”
“是我自言姐,是我。”热烈的回应着自言姐的询问,马维激动的快步迎向自言。
只是变异孩童显然不准马维靠近,用手中的武器将马维逼退,马维也注意到自己的行动有些不合时宜。只能尴尬的再次举起双手,一脸讨好的向变异孩童们展示自己自认为和善的笑容。但结果却使得对方更加戒备。
细细的打量了马维半天,自言还是没办法把眼前的这个甲胄狰狞,杀气凛然的青年与自己印象中有些多愁善感的小弟弟联系起来。只能再次开口试探道:
“你记不记得小李维。”
“记得记得,他可爱哭了,基本上从早哭道晚。所以在他去天国之后,我们把他的石墩放在了最爱笑的赵山河旁边希望他们互相补充一下。还有.......”为了证明自己就是自言记忆中那个人,他絮絮叨叨的将他所知道的关于小李维的一切都事无巨细的讲了出来,包括被自己带着偷偷钻自言姐被窝求抱抱的事都扯了出来。
“我相信你了,不要再说了。”满脸通红的自言被当着这么多孩子的面说起童年的糗事连忙出声打断。
“哎!我才说到4岁啊!”被打断回忆,马维有点沮丧。只是注意到自言姐满脸的尴尬与变异孩童敌视中夹杂钦佩的眼神,马维才讪讪的住了口。只是随着马维的沉默,整个现场气氛也随之沉默。
“要不进去聊?”龟爷适时的插话终于缓解了现场尴尬的气氛。
“跟我来。”情绪略略平复的自言姐背过身快速的向营地走去。
马维看着那削瘦的背影有些出神,十年前的背影与眼前重合。只是那时自己还只是个孩子对一切离别都无能为力,而现在十年后的马维向神起誓再也不要与她分离。
很快马维被带进了聚集地,虽说被称为聚集地但真正的观察就会发现,这个聚集地实在是太简陋了,根本就是用矮小木墙在废墟中圈出的一处院子。其中像样的房子都没有一间,所有的居所都是在废墟中向下挖掘出可以容身的狭小洞穴。但即便如此破败,跟随而回的孩子们仍兴高采烈的奔回他们狭小的“家”,更远处一排排的石墩,让马维恍惚明白为什么那背影如此的消瘦。
很快一行人来到了一处还算大的地洞,马维和自言相对而坐又相顾无言,谁都不知道跨越了十年的对话要如何展开。
“你这些年去哪了?我回去找过你只是那时候你已经不在了。”最终还是年龄更大的自言率先开口
“嗯这可就说来话长了。”马维毫无隐瞒的开始诉说自己这些年的经历,从偶遇大导师到成为他的教子跟他一起回到新耶路撒冷,再到成为灰骑士。马维将自己这十年所有的故事细细诉说给眼前的亲人。
“也就是说,你是机缘巧合下因为这位龟先生才回到花都的是吗?”用了几个小时耐心听完马维这十年的情况,自言看着一旁没事人一样的龟爷问道。
“是这样没错,而且还被这老乌龟诅咒了,估计一时半会离不开。”
“自言小姐,别听他瞎说。朕的情况比较特殊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说的明白,所以别再朕这里耽误太多时间,你们继续。”说完用眼神示意马维“该你提问了,瓜怂”。
“这些年,你过的怎么样?去了那里?”
“还不就那样,离开教堂以后偷偷回家,看了眼家人,只是人早就没了。再回来时你就不在了。”抿了下嘴,自言继续道:“后来我的异变越来越严重,在外面呆不下去了,就来了这边。后来就不断的,不断的捡到变异的孩子,最开始可能是我主动点,后面就不是了。”自言再次停顿,整理着自己的情绪。过了一小会才再次继续:
“我阿,小时候明明最讨厌牧师带新的孩子回来,分享我本就不多的一切。可后面却又跟牧师一样不断的、不断的、收留着他们。你说可笑不?”
自言说的很漫不经心,也很轻描淡写,似乎那段岁月就真的风轻云淡的划了过去,平淡到只消几个字就能概括,或许只有最后的问话才能感觉到她隐藏的一切辛酸。
“不会啊,自言姐。你果然没变,还是那么温柔。”十年未曾流泪的马维,不知道为什么,仅仅听到自言姐的话,就仿佛看见了十年前的自己,十年前的伙伴,十年前的牧师,与十年前的自言姐。那自嘲中带的痛让马维的眼泪不争气的流了出来,宛若曾经的孩童。
“呦呦呦,都成为灰骑士了。还这么爱哭吗?”
“不是的,只是感觉很难过很难过。”有点羞愧的马维赶紧擦干眼泪。
只是这纷乱的世界里,所有的美好都走有伴随着煞风景的搅局者。
“敌袭。”孩子特有的尖锐嗓子伴着恐惧回荡在营地的上空。
“我去”本就觉得自己哭哭啼啼会被自言姐看扁的马维,对于这个适时送过来的“枕头”真是万分的满意。
“我跟你一起。”摇了摇头,一瞬间所有悲伤尽去。坚毅的女首领,才是自言现在最熟悉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