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百祥今天晚上绝对是焦点。
同学毕业十五周年聚会,他出了绝大部分的钱安排在阳光大酒店,他代表同学发言,他还第一个向老师敬酒。大家也都围着他聊些上市公司,投资方面的事情,他坐在椅子上,架起腿,端着一杯酒,滔滔不绝。
当年的班花,现在的一中老师陶丽也小鸟依人的站在他旁边,用敬仰的目光注视着。任百祥依然笑容满面,挥舞着一只手,指点他公司的美好蓝图。
班主任笑咪咪地,“任百祥,我这样的收入能不能炒股?”任百祥皱了一下眉,马上做出思考状。他将酒杯伸过去,和班主任碰了一个响杯,“交给我,相信我。”
同学们都鼓起掌来,为任百祥的自信和不忘师恩。
我当然也鼓了掌。尽管我看着西装革履的任百祥想起了他和我的同学时的情形。
那时他不是焦点。他和我坐在教室左边的最前排,冬天到了,每一个人进门,都会给我们带来一阵寒气。任百祥总是跺跺脚,呵口气,搓搓手。我也是,我们俩互相瞅瞅,摇摇头,又看起书来。
任百祥也做过官,语文科代表,他总是收不齐作业,刘波他们说他抱走得太早。他只好往返在办公室和教室之间,他只是摇摇头,自言自语的。
当然也有快乐。因为他的身体好,胸肌很发达,我们每个男生都在上面试过拳,用力撞上十几下,他笑笑,很得意。所以,下课了,很多人都叫他,包括女生。他不忙的时候,总是走过去,挺起胸脯,挨上几拳,又微笑着回来。
但他仍然不是焦点。成绩只能是中等,长相一般。所以他写了一张纸条给班花陶丽,苦苦等待一星期不见回信后,他再也不关注谁是班花,谁是校花。
他象一只鸟儿,默默地飞完那一段旅程。
今天他又飞回来,象一只雄鹰,掠尽风头。他在五张桌子间穿梭,和每一个人碰杯,眉宇间都充满了春风,很多人站起来,和他碰杯,叫他任总。他客气着,和男同学勾肩搭背,和女同学握着手,优雅得体。
房间里开始热闹。很多人站起来在桌子间穿梭,寻找当年的同桌,前后位的同学或者同寝室的兄弟。酒杯响个不停,语言在空气中不停地流窜,室内的温度急剧上升。
任百祥走到最后一张桌子时,他发现他回不来了,男同学连很多女同学都站了起来。大家象是西方人聚会,端着酒杯碰个不停。他将手往下按了按,示意大家安静,准备说话。
附近的刘波也帮助他示意大家安静,“任总有话要说”,但屋内的语言已经像云朵一样覆盖了天空,刘波和任百祥的力量太微弱,没有人听他们的的话。大家兴奋地回忆起十五年前的校园生活,快乐的事或难堪的事,都让人难忘。
刘波拿了一个麦克风,他说请大家安静,任总同学要说话。这家伙,既加上了官职又叫了同学,聪明。任总于是就讲话,讲他的公司,讲他的大学,他的发展,当然还有他今天晚上的心情。停了一下,他又说起他的公司,“公司在香港上市,前景很好。”
“他是不是喝多了?”刘彬低头对我说。我感觉也是,我就端起酒杯和刘彬干了一个。刘波看到我们,把手指放在嘴上,嘘了一声。
任百祥还在讲话,听不出主题。不少人侧头低声说着什么,我想应该和任百祥有关。
我走过去,拍拍任百祥的肩膀。“小任,干一杯!”他愣了一下,刘波也愣了,我没愣。“喝酒吧,小任!”任百祥终于弄懂我是在喊他,但他还是用手指着自己,“我,小任?”我点点头,冲着他给了一拳,“看你现在壮不壮?”
刘彬拦了我一下,“不能开玩笑。”我说:“我没开玩笑,他就是小任,当年你们谁没喊过他小任。”
任百祥笑了,他揉揉胸脯,腼腆地笑着。他举起酒杯,“老班长说得对,我就是小任。”他把麦克风给我,“下面请老班长讲话。”
我什么也没说,我拉着小任象鱼一样在空气中游动。我们所过之处,都是温馨而又快乐的往事。
任百祥拉着我的手,“谢谢你,让我回到了高中生活。”
我用力握着他的手,“谁叫咱们是兄弟。”
他又象鱼一样游了进去,但我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他,没办法,谁叫咱们单位招商引资的任务重,领导给我下了死命令,一定要和他搞好关系。
所以,他始终游离在我视线的焦距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