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生活平静的小家庭,在纪兰被查出了癌症之后彻底打破了。
纪兰是个五十六岁的中年妇女,性格温婉,不好与人争论。安静的性格,使得他婚后的生活,大部分的事情都是听从丈夫许大平的话。因此,许大平在这个家庭的话语权是至高无上的。
许大平父亲走得早,年幼的他早早就经历了生活的苦,幼小的肩膀上,也替他的母亲承担起了家庭的责任。
“不吃馒头争口气”是他的口头禅,在他心里,面子比什么都重要。
在村里人眼中,纪兰为许大平生了三个聪明的儿子,很了不起。
那个年代,生儿子也算是件光耀门楣的事情。
许大平人前得意,人后发愁。
自从大儿子许孝力上高三以后,许大平就开始节衣缩食,带着纪兰一起去镇上找活干,替许孝力赚学费。
可是后来纪兰因为子宫瘤住了院,为了手术,家里花光了积蓄,并且还欠了一些外债。
九十年代初的农村家庭,生场大病,就是一场浩劫。
许孝力为了减轻家里负担,竟然放弃了上大学的机会,辍学养家,帮许大平一起供分别小三岁和九岁的许孝华和许孝文读书。
许大平曾经也劝过许孝力不要放弃读书,自己砸锅卖铁也要供他们兄弟三人读书,但是许孝力跪着求许大平答应自己的要求。
后来听说出去打工能赚钱,但许大平没有让许孝力出去打工,他害怕许孝力太年轻,觉得外面太危险,就让他在家照顾奶奶和两个弟弟。
自己带着纪兰一起去外地打工,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究竟能不能改变自己的困难的处境。
出去打工确实是不错的决定,许大平也算是那个年代第一批出城打工的人了。
很快,许家的生活越来越好,孩子们也逐渐长大了。
许孝力在村里的一所小学做代课老师,和亲戚李小海帮忙做媒人介绍的一个小学文化的女人周红结了婚。
婚前许孝力并不知道这个女人有家族精神病史,若是知道,也定不会同意和她结婚,而且还生下两个孩子。
那个年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相亲的时候全凭媒人一张嘴,周红虽没有精神病,却也有些一根筋,邻里街坊都对她避而远之。
当初相亲的时候媒人教她要少言多笑,所以就连许大平都没看出来这个女孩有不正常的地方。
许大平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个自己曾经惠恩与他的亲戚会这样害自己。
真是枉自己当初,帮他们出力盖房子,还借钱给他们孩子交学费,到现在都没提还钱的事。
也不知道他们住着自己帮忙盖的房子,还做出这种缺德事,住的硌不硌得慌。
二儿子许孝华从小就很懂事,也和许大平一样心高气傲,大学的时候就靠自己勤工俭学,没再拿过家里一分钱。
毕业后,待在城里的一家外企做销售经理,还靠着自己的努力在城里买了房子,和公司里的一个女孩房俏俏结了婚,并育有一女,现在已经两岁了。
小儿子许孝文,也眼看着就要大学毕业了。
儿子们都终于拉扯大了,个个都有了自己的生活。
许大平和纪兰劳碌半生,也可算是,儿孙满堂了。
于是纪兰便开始不再跟着许大平出去奔波,而是待在家里,帮着许孝力操持家务,再带带孩子。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了,虽然在家里磕磕绊绊,即使大儿媳妇周红的不正常,让过得不太开心的纪兰,也总算接受了这种生活。
后来许大平年纪大了,就回到老家,在街上的小学旁边乡里开了个小卖铺。
他和纪兰一起边开店,边带孙子。
可是好景不长,没想到还没开始享清福,纪兰就被查出了癌症晚期。
纪兰病发那天,还在和许大平一起整理小卖铺的货物。
许大平一心忙着生意,全然没有顾及到纪兰已经痛的额头冒汗,生活了那么久也没注意到她慢慢隆起的小腹。
现在许大平不仅没有注意到她的难受,还责怪她摆货物的速度太慢。直到纪兰突然晕倒在地,许大平才慌了手脚,忙不迭地跑过去抱住脸色惨白的她,却怎么也叫不醒她。
许大平赶紧找三轮车和店旁边的熟人一起把纪兰送到了镇上的医院。又连忙给许孝力打电话,许孝力课都没上完就赶到了医院。
因为许孝华和许孝文都在外地,许大平还没有通知他们,也没想过要通知他们,因为在他看来,这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纪兰在医院里昏迷着,脑子闪过的都是自己的三个孩子和那八十多岁的老母亲。
人啊,到了一定境地,才会知道,心里最牵挂的是谁啊!
经过一系列检查之后,许孝力带着一堆检查报告去找医生看,医生面露难色,皱着眉头看着报告,又看了看许孝力。
“你妈妈这个病啊,可能是癌症。你最好是尽快带她去市里的医院,再看看,确定一下。”
许孝力听完这句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傻眼了,他觉得耳朵旁边有风声,背后也凉飕飕的,整个身体都瘫软了。
再三确定以后,许孝力把医生的话转给了许大平,许大平当时就怔住了,张着嘴,竟说不出话来,心想:怎么会呢?不可能,不可能,这不可能……
看着眼前昏迷的纪兰,许大平开始自责,自责自己没能早点发现她的不对劲,也害怕纪兰万一出点事,自己该怎么办。
想着想着,许大平突然站了起来,冲许孝力挥手示意,让他出来。许大平让许孝力打电话给许孝华,说他在城里混得不错,见多识广,认识的人也多,让他帮忙问问市里的医院有没有熟人,明天带纪兰去再确诊一下。
暂时不要告诉许孝文,等一切确定了再通知他。
许孝力照做了,许孝华接到消息后也是难以接受,但理性告诉他不能慌,要想办法给妈妈治病。
许孝力因为要回学校处理工作的事,顺便请假,就先走了。
当许大平再回病房时,憋着嘴,眼睛红红的,泪就在眼圈里打转,嘴里不停地念着:“你要是有事儿啊,我怎么活!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