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张俊独自一人呆在屋里一遍修炼一遍想办法时,豫王府的大殿内却坐着十几位长老,他们默不作声的端坐在那里,众人不时还互相对视一下,最后目光又都落在了豫王夫人身旁的那本信函上。
信函是豫王从洛都派人送回来的,信上说,豫王郑桓向东方的虢国和侩国借了一块土地,这块土地在两国之间,名叫京襄,方圆三十余里。豫王要让郑氏族人陆续迁移过去,第一支迁移队伍必须在十日之内出发,违者将逐出宗族。
“众位族老,豫王的信件大家也都看了,我一个小女子不懂族中事务,还劳烦各位就迁移之事拿个主意。”豫王夫人说完,看了看一位身穿青衫的族老,那是郑氏旁支中地位最高的一位。
青衫老者感觉到了豫王夫人的目光,赶紧起身说道:“族母过谦了,迁移之事,信中虽未道明缘由,但想比族长定是有他自己的考虑。只是我郑氏一族被分封至汜水郡已有数百年,族人如今已经近万,加上门客、佣人已经封地的百姓,少说也有几十万之众。京襄距离汜水郡有千里之遥,迁移绝非易事。这十日之期,是否太过仓促。”
这时另外一位虬髯老者站起身,来向豫王夫人施礼道:“夫人,老夫以为,可选些尚未成家立室的年轻族人先行前往,没有家室拖累,动员起来也方便。这样也算不违本族长十日之期的约定。”
“三哥的主意甚好,只是宗室子弟年轻气盛,聚到一起不免要惹出点什么麻烦,还需一个领队之人,好对他们加以管束才行。”一位青面长须的老者说道。
“三位族老所言极是,这领队之人,可有人选?”豫王夫人问道。
“这…”众位族老彼此相识,皆不言语。
他们其实是想让宗室嫡系也出一个名额,只是不知道该推举哪一个?豫王有三儿一女,其中老大郑爽和老三郑武是妾室所生,老二郑风和女儿郑姬乃是豫王夫人亲生。这四个孩子中,老大郑爽年过十八,且在年轻族人中颇有威望,本是合适人选,只是不巧半年前随他父亲豫王一起进了洛都,老三和女儿年纪尚幼,就只剩下老二郑风了。可这郑风三个月前刚生一场大病,且还是夫人的亲子,众人担心夫人不舍,所以借不言语。
“如果诸位没有合适的人选,那就让妾身的犬子,郑风一同前往吧。”豫王夫人见众人不语,便主动把自己的儿子推了出去。
众人没想到,豫王夫人竟忍着别子之痛,顿时对她刮目相看,皆拍手称是。众人达成一致后,便各自离去,前往动员族人了。
其实让自己的亲生儿子离开自己,豫王夫人也是不舍。但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为了风儿的长远考虑,她也必须这么做,若非女儿年纪尚幼,只怕连她也是要一并送出去的。她为何做出如此决定呢?原来随着送书信回来的信使乃是豫王亲信,除了一封家书外,他还带回了豫王的口信。
信使把豫王的话,悄悄的告知了夫人。数日前洛天子无端要废除苻皇后,迎娶尤熊氏之女朱姬。为此豫王和诸大臣联名上奏反对废后,可洛天子不但不采纳,还一把火烧了奏折,又驱除了几位大臣,最后还直接把苻皇后赶出了皇宫。苻皇后身份何其高贵,受此屈辱,连夜返回苻国。苻皇后是苻公的亲姐姐,苻国是洛朝的属国,苻氏一族数百年来一直为洛朝戍守西疆,抵御蛮族的入侵。如今天子竟无端废除了苻皇后,苻氏一族必将报复,只怕是要天下大乱了。汜水郡虽是郑氏一族的封地,但距离洛都仅百里有余,倾巢之下,岂有完卵,豫王未雨绸缪,早在天子废后之前就利用自己的朝中关系,向东方的两个属国借了京襄之地。如今趁天下未乱,赶紧安排族人迁移,以保宗室血脉不断。
虽知此事,但局势未变之前,豫王也不敢轻易泄露消息,以免被人按个动摇民心的罪名。所以只在书信上说到迁族,却并没有说明缘由。
此时的张俊还在房间内打坐,突然门外传来了母亲的声音。“风儿,可在屋里?”
“母亲,孩儿在。”张俊一个鱼跃,从床上跳了起来。
豫王夫人走了进来,然后又支开了下人,把刚才与族老的决定告诉了郑风,同时还把缘由也告诉了他。本以为儿子听到这个消息后,会跟自己大闹一番,没想到他不断未拒绝还面露喜色。
这下豫王夫人心中的石头也算放下了,但一想到,十日之后就要跟亲生儿子分别了,她忍不住哭泣起来。
看着豫王夫人在自己面前哭泣,张俊此时心中也涌起一阵苦楚。他知道,这种情感来自于郑风的记忆。他附身于这个身体里,虽然郑风的意识以及消亡,但记忆却还存在,张俊在内视之时自然能清晰的看到这些记忆,渐渐的郑风的记忆和他自己的记忆融合在了一起。都说记忆是意识的母体,如今融合了两个人记忆的张俊,自己也搞不清楚究竟算是张俊还是郑风,这个问题或许只有哲学家才能找出答案吧。
不过此时他对豫王夫人的感情却是真挚的,不管他是郑风也好,张俊也罢,他都已经把豫王府里的人当做了自己在这个世界的亲人。他也想过,如果自己万一真的回不去了,那他就以郑风的身份,好好的活下去。
豫王夫人嘱咐完便离去了,留下了张俊一个人坐在那里,此刻他的心情有点难过,不是为他自己而是为了郑风,毕竟一个才十岁的孩子就要离开父母,去承担家族传承的重担,这在他的那个世界可是完全不敢想象的。
“你究竟是张俊还是郑风啊?”突然一个银铃般的声音在张俊背后响起,是婷儿。自从还给她内丹后,婷儿便不再冒充自己的贴身侍女了。
“名字只不过是个代号而已,又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呢。”张俊淡淡的说道。
“我要走了!”张俊说道。
“我知道,刚才听到你母亲的话了。”婷儿说道。
“她是郑风的母亲,不是我的。”张俊纠正道。
“可在她们眼中,你就是郑风啊,身份有那么重要吗?”婷儿问道。
“有!”张俊默默的说道,其实他无时无刻不再提醒着自己就是张俊,不是郑风。他害怕有一天忘记自己是谁,到了那个时候,他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我是来跟你道别的!”婷儿打断了张俊的沉思。
“道别?你也要走?”张俊有点惊讶。
“是啊,我在檀山岭那个小山里呆了三百多年了,早呆腻了,我打算去外面的世界去看一看。”婷儿说着脸上露出憧憬的笑容。
“哦!”张俊答道。
“恩…我会想你的。”婷儿稍稍犹豫了一下,然后笑面如花般对张俊说道。
“呵呵,我知道了。”张俊看着眼前这个可爱的小丫头忍不住笑了。
“你会想我吗?”婷儿眨了眨大眼睛问道。
“会!”
“那你为什么不说呢,还要我问,哼!”婷儿假装生气的说道。
“现在说不也一样嘛!”张俊笑道,然后像个大哥哥一样摸了摸婷儿的脑袋。
这一抹不当紧,婷儿的两眼竟然湿润了,“讨厌,谁让你对我这么好的,本来这东西我还打算自己留着呢。”说着婷儿从怀中掏出了红布包裹,从包裹中,她小心翼翼的用手帕夹起了一根黑乎乎的木棍。
“这是?”张俊问道。
“这叫雷击木,你留在身边防身,有了它,妖魔鬼怪什么的就不敢靠近你了。”婷儿有些不舍的说道。
“这么厉害?”张俊有点不敢相信。
“那是当然,你知道我废了多大力气,才搞到的嘛。”婷儿说道。
“这不就是我家后院那颗古柏上的一根树枝嘛。”张俊单手握住这根雷击木,打量了一下,发现有点眼熟。
“你不要,还我。”说着婷儿伸出手,向张俊索要雷击木。
“诺,给你。”张俊把雷劫木放在了婷儿手上。
“哎呀!”婷儿尖叫了一声,快速抽回手臂。
“怎么了?”张俊关心地问道。
“都怪你,你看。”说着婷儿把自己手掌摊开,给张俊看。雪白娇嫩的手心上赫然出现一道寸许长的伤疤,鲜血顺着手心流淌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张俊惊道。原来雷击木本是辟邪之物,无论是鬼怪妖精只要触碰到它,便会被雷击木所伤。这时张俊才理解刚才婷儿说废了好大力气的意思。他赶紧到内屋寻找金创药给婷儿止了血,然后又帮他包扎了一下。
看到张俊如此在乎自己,婷儿的小脸上红扑扑的。
“既然你碰不到此物,干嘛不让我来帮你取啊。”张俊不亏是一个单身狗。这话顿时让刚对他有些好感的婷儿,又生了一肚子闷气。
收了婷儿这么贵重的礼物,张俊也想有所表示,于是在接下来的数日里,他带着婷儿在汜水城里,把全城的美食吃了个遍。
这段日子可能是婷儿修成人形以来,最为开心的日子了。到了十日之期的第九天,婷儿便离开了汜水郡,临行前他告诉张俊自己准备去西方玩,等玩腻了就去东方找他,到时准备好美食迎接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