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始能自理了,起码…会吃饭,会坦荡的笑,还会和平时难过一样在酒桌上畅快的饮。在我纸醉金迷间,我躺在厕所里,吐了无数次。
而我真的不会知道,这是我人生中最后一次烂醉。
也就在这次烂醉后,我被送上了警车,以受害者的身份,爸爸看着我,我也看得出他表现的激动。
我以瘫痪的睡姿躺在电视前,不,应该是躺在地上抱着电视痴痴呆呆,看新闻里报道,哪怕是马赛克遮住了自己的脸,我似乎都清晰看到,我的五官正被放大。
多么,肮脏。
离开了他们的视线,或者是说离开了别人的视线。
不知道过了多久没有见阳光的日子,我感觉,我不再有灵魂。
试图去寻找白妍口中所说的快乐,脸上化着拙劣的妆容,没有办法,这真的是我化妆技术的一处失败。
又收到了赖黎的明信片,寄件人地址显示在千岛湖,是个很棒的名字。顾柳君甚至瞬间萌生出赖黎选择去这个地方时,脸上闪烁着的期待。我没有告诉赖黎我的遭遇,她还是那个幸福的小女孩。
粉蓝色的茶板纸上漂亮书写着她的字体。
想哭的话,不要再忍着,等我回去,好吗?
本以为会是长篇大论的记叙文,讨论她从踏乡到火车上的琐事,到她在冗长的河流,载着她的旅途。
可是只有一句话,顾柳君又仔细翻看其他寄来的照片,干净利落,再无字迹。
照片里,千岛湖正要沉睡在夕阳,天空是不肯散去的大片云朵,灵性的湖水漫无边际。
心堵得难受,的确是想哭,大力抹了抹眼角,空无一物,眼角红起一片,十七岁,老了,掉不下眼泪了。
百妍踩着高跟鞋,有力在楼梯间留下声响,很熟悉,很近,也很远。
她悄悄敲着门,呼喊我的名字。
“柳君,你做好准备了吗?”
我低低的应承她:“嗯。”
如针落地的声音,小而飘渺,都分不清是在回答她还是安慰自己。
思考这些的时候,我并没有去打开门,而是继续听她在门口讲述她自己,同时,她认为这是在鼓舞我。
“柳君,你出来吧,不要再像饲养灵魂一样,没有动力的生活。”
“嗯。”
“我和你说过,不,应该是说,你也一起认识过当初的我,我和你一样,从洁白的纸张,到我现在糜烂的活着。我真的不想你这样下去。”
我真的是很平静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导致我把墙上的灰都抠进指甲里了,又疯癫的抠出污渍。
…
“柳君?你在听吗?我…想帮你。我爱生爱死的我哥,可是他却全部爱上另外一个人,我全家都离我而去了!曾经也像你…也困住自己,然而,谁都不能改变悲哀…”
打断了她粗糙的悲哀,打开门看到她深深的前胸,我并不是男人,所以不带一丝感兴趣的撇过脸。
“走吧。”我侧着身子往脚上套鞋。
原来已经天黑了,一片夏夜气息,套鞋的时候,督眼间还有老猫轻盈悠闲的从隔壁屋檐上走过。
我们就是这样长大了吧,穿梭在无数夜里酝酿着各自的悲哀,压抑自己的情绪,不留痕迹的轻轻戴上面具。
哎呀,你看,又有个穿着白色T恤的男孩对我们笑。
哎呀,别忘了,你不是十六岁,你不是十五岁,你到了不会再爱的十七岁。
和所有青春萌芽的少女不同,你躲在夜里,夸张表情大口呼吸,你听着经过楼梯口时,周姨沸腾的叫。
以及你再回首往事,他好像问你,再遇李鸿浩还会不会脸红,可惜时间告诉他,你不会了,你再也不会。
现在这是一个刚历经人祸的家庭,顾柳君带着百妍“哒哒嗒”的鞋跟响声下着楼梯。
爸爸正在女人身上卖劲着,空气里飘来回南天的霉味,以及隐隐约约的呻吟,掺夹着顾柳君特意跺着脚的步伐,房间里看不到的男女,毫不遮掩。
再往下走去,当然,我不是为了试探家人的行为,我是要去面临风花雪月的人。
倘若是给我寄明信片的赖丽知道,一定又得比我早落泪一回,原谅我,就是这么一个差劲到让朋友难过的女子。
我并没有看到顾老太,否则我相信我跑出去的困难度会有一个大的提升。
柳言把我堵在了门口,我突然心慌了,并不是她会制止我出去,而是她哭了。
“姐,外面危险。”她的眼泪顺着眼角很有弧度的划过脸庞。
柳言是我的妹妹,不是捡来的,不是小说情节那样莫名多出来的,而是打一个娘胎出来的。
此时,她让我很难过。
我想不出安慰她的话,也找不到让自己再次面临外界的理由,可能就是百妍所说的快乐吧,我看了看身旁的百妍,手攀上妹妹的脑袋,说:“姐没事…”
这个时候,蒋晓东就会笑了,他或许会说:“顾柳君,你真犯贱啊。”
是啊,的确犯贱,发生了这种事情,我居然还出得了门,还试图去酒吧寻找快乐?
我仿佛又听到十年前小巷子里妇女嘴巴里偏远得把一件事塑成天大的罪孽。
她们越发把声音压低,我知道,多是畏惧了,她们眼里,我就是个长爪子的妖怪,我们一家,就是那妖怪窑子,还带想吃唐僧肉那种。
“就是她,哎,就是她!顾柳君…”
“作孽唷,都别说了,走吧走吧,晦气唷。”
小时候曾经笑我家房子矮的妇女摆摆手,慌慌张张瞄了我一眼,都不忘给我来上两句十年来一成不变的“晦气”。
并不打算理会她们,可是身边的百研刷一下脱下高跟鞋就砸了过去,不偏不倚的砸在几个妇女身边。
“晦气什么晦气?都闲着没事干啊?”
百研抱着手一副要打架的模样,我摇了摇她的手,示意她算了。
那群大妈也不知怎了,嘴巴厉害,胆却真没多大,一哄而散,抱着水盆就怯怯钻进屋子里。
一时间,寂静的巷子,又只剩灯光,还有破旧。
“算了,事是我自己活该遭报应,我这样的人,就是晦气…怨不了别人。”顾柳君摇着头,就大步要走出巷子。
百研拉长着脸:“我的姑奶奶,这还是你吗?”
顾柳君自顾自的走着,捡起百研的高跟鞋,说:“这样舒服,起码晦气,是我欠命运的一个解释。”
“行了行了,我压根不知道你的艺术细胞哪里来的,但是你现在好,现在能过这个心结,我就不求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