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如糊涂所言,他送给了南乔一个最美的美景,那里有外婆,有外婆的小屋,有她最纯真的年华。没有争斗,没有抛弃。
在那里她再也不是一个人,可是梦境终究是短暂的,它要逝去谁也挡不住。
“阿意,答应外婆,照顾好自己。”
“为什么,现在就要走了吗?可是你刚刚不是说永远不离开我的吗?外婆是我不乖吗,可是我没有调皮捣蛋啊,你知道吗,我成了作家,有好多好多的人,喜欢看我写的书,我还有一套公寓,虽然不大,但是我们俩住还是绰绰有余的,而且就我一个人,不会有人嫌弃你的,那里和这里一模一样,就是没有小院,没有古井,要是你不喜欢,我就改啊,我都说了,我会改的,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不要我。”
“阿意,能再见你一面,外婆就满足了,看到阿意过的这么好,外婆就放心了。”
“可是外婆老了,外婆要走了,但是阿意的路还很长,还有很多人在等你回去,阿意收获了很多爱你的人,外婆真的很高兴。”
“答应外婆,照顾好自己。”
看着外婆的身影渐渐的变的透明,直至虚无,那种无力感再次将南乔吞没,一阵晕眩过后,眼前的一切又再次变得不同。
“你这个败家的玩意儿,你说我养你有什么用?”
对于她的憎恨南乔可谓是刻进了骨子里,那是种深入骨髓的痛。
听着这熟悉的语气,南乔就知道肯定是她新勾搭上的人看不上她带了个拖油瓶,脸上是火辣辣的疼,手脚上的淤青还未完全散去。
这是她几岁的时候,大概是四岁吧,这个女人是她的妈妈,但自她记事起她就再也没有喊过这个女人妈妈,她学着外人的语气,喊她顾女士。
就是这样,让他们本就不好的关系变得更加的恶劣。
南乔已经记不清自己有多少年没有看见她了,当这张脸再次出现在她面前时,她只有止不住的恶寒,还有从心底里迸发的厌恶。
顾女士的手还想再次挥下,却被南乔紧紧的抓住,这样大的力气完全不是一个小孩子该有的。
“怎么,打了这么多年还不够吗?”南乔的眼中尽是狠厉,藏着无尽的杀意,南乔一直都很清楚,她在经历什么,她知道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但只要一看到这张脸她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当初回来干什么,说不要我的是你,想要带我走的也是你,你这人倒还真是奇怪啊。”
“你是我生的,你的命都是我给的,我打你两下怎么了,还敢还手,皮痒了是不是?”
说着顾女士的另一只手就想再次挥下,却被南乔冷不丁的甩开,门旁的鞋柜硬生生的被撞散了架,高跟鞋散落了一地。
顾女士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人,像是不敢相信这是她的女儿。
“你错就错在变成了她,如果是别人,或许我还能陪你玩玩儿,现在,就去死吧。”
南乔说这话的时候,声调没有一丝起伏,平静的像是一潭死水。眼睛里充斥着血色的光芒,身上的魔气隐隐有外溢的痕迹,但此刻的她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不知什么时候,无常已经拿在了她的手中,就在离顾女士的脸不过一寸,南乔停下了。
因为她听到了有人在喊她,“师尊!!!”
小崽子!原本混沌的脑海突然浮现了一张熟悉的笑脸,那笑容像是一道无形的屏障,阻挡了她那把锋利的剑。
就在她失神的那一刹,眼前的一切轰然幻灭,碎成了粉末在空中凝结,破碎,散落。
所有的景象全都消失,周围的一切都被白色笼罩,没有边际,没有生命。
也许正是这种迷茫,才更能让人不知所措,南乔的内心突然感到了一丝丝的不安。
她站在原地,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很快就有人替她做了决定,原本静止的白色,像是有了生命一般,明明都是颜色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她还是感觉她在移动。
也许移动的不是她,而是地面。
很快,她再次看到了那张令她恶寒的脸,但是此刻的顾女士去不同于以往的残暴,反而是目光温柔的望着怀中的婴儿,看那样子,倒还真有一个母亲该有的样子。
还没等南乔看清那婴儿的模样,眼前的一切又再次变换,随着眼前场景的不断转换,南乔有种很奇妙的感觉,这些场景讲述的都是她曾经的故事,但现在她在看这些故事的时候,却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一样。
直到她看到了那天,穿越的那天,只不过不同的是,在这里站在门外的真的就只是房东老太太,那人是一如既往的唠叨,亦是一如既往的和善。
她并不是来收租的,只是提着一保温桶的鸡汤,笑着塞进了她的手中,叮嘱她别忘了吃饭,不要总是吃泡面这些,不健康。
那说话的语气真的就和老太太一模一样,南乔甚至怀疑也许这只是一场梦,说不定马上就醒了,又或许作为顾之意的那些年才是一场梦,她原本就是南乔。
眼前的场景并没有因为她的胡思乱想而停下,她看见自己来到了签售会,看着那些排队人手中的书,忍不住跑过去抢,手却是直接穿过了那本书。
那本书明明就没有写完,明明就还在更新啊,怎么会就出书了呢?
南乔看着自己长大,结婚,生子,变老,入葬。经历这一切的人好像都和她无关,又都和她有关。
脑海中有两个人在叫嚣着,“顾之意,你怎么了?”“南乔,你怎么还不回去?”
“你在胡说什么,她是顾之意。”
“她明明就是南乔。”
“顾之意。”
“南乔。”
.......
声音在她耳边想的愈发的清晰,吵闹声一声赛过一声,头皮都在阵阵发麻,人也愈发的迷糊。
冥冥之中有个人再说,你既不是南乔,也不是顾之意,你只是个孤魂野鬼,占了别人身体的孤魂野鬼,你该走了,该走了......
也许真的该走了。
“臭老头,我师尊这是怎么了?”
“她的生机在流失。”
“怎么会这样?”
“这就是触碰禁术的代价,除非她真的无欲无求,无惧无畏,否则,这一关。”糊涂没有再继续说下去,但接下来的话他们都清楚。
御辰像是想到了什么,把南乔平放在了地上,拿出了几张空白符箓,分别放在了南乔的头顶、指尖、脚尖。又在南乔的身旁摆了一个相同的阵法,刚准备躺下去,糊涂就拉住了他。
“你疯了吗?”
“师尊怕的东西,我不一定怕,我一定能带她回来。”
“半吊子的小崽子什么都不懂,就敢在这里大言不惭,要真这么好破,还能称之为禁术吗?你要是陷进去了,你师尊可要一辈子呆在你的壳子里了。”
“那样也挺好,也算是间接性的让我们俩在一起了不是。”
“你乐意人家还不乐意呢!”
糊涂不受控制的翻了个白眼,心中甚是懊悔,自己当初怎么就挑中了这么个玩意儿,真是时不待我啊。
御辰自是没工夫再同糊涂贫嘴,刚准备念咒符阵就被打乱了。
第一反应就是糊涂搞得鬼,刚要开始骂,南乔清冷的声音就在身旁响起。
“吵死了,睡个觉都不安稳。”
南乔掸了掸身上的灰尘,神态与往日一般无二,只是眼圈有些泛红。
她刚才都已经放弃了,甚至想也许死了就回去了,就算不能回去或许就可以见到外婆了,当时甚至连反抗的意愿都消失了。
整个人就像是精神都衰弱了不少,直到外婆的到来。
外婆用她那瘦的只剩一层皮的手掌紧紧的拉住了南乔,用她瘦弱的身躯替南乔做最后一次抗争,而那些将南乔拉向深渊的手也越发的用力。
“阿意,阿意,阿意......”
原本温柔的声音在这一刻也变得嘶哑,像是在喊一个出走万里仍不归家的少年。
最后外婆的身影化作一道金光钻进了南乔的眉心。
所有的触手都在碰到金光的那一刹消失不见,或者说是全部缩了回去。
“阿意,外婆走了,照顾好自己。”
南乔整理好思绪,将所有的情绪都压在了心底,刚刚的一切也被南乔锁在了角落,闭上眼,不愿去想,抑或是不敢。
南乔尝试将注意力转移,便将目光放在了那个奇奇怪怪的老头身上,“远山君?”
这还是南乔第一次怀疑自己眼睛,这个老头应该是远山君没错啊,但是她的远山君不是玉树临风的世外谪仙吗?怎么变成了一个蓬头垢面疯疯癫癫的小老头呢?
“小丫头,见识可以啊,连我从前的名字都知道。”
从前?“你现在叫糊涂?”南乔还是不敢确定,这老头的时间线怎么提前了?
“混小子,你这师傅不错,见识可以啊。”
混小子,不对,怎么感觉御辰和糊涂早就认识呢。
“你和他什么时候认识的,几岁?”
虽然不明白南乔为什么突然怎么问,但御辰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了。“七岁。”
可能是刚刚的刺激太太大,原本不怎么好的记性突然就好了起来。甚至将一些她遗漏的往事也一并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