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海轩不知道自己以后会不会后悔,至少在此时此刻,他觉得自己是清醒的。
说他一丁点都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
郝婻有着沉鱼落雁之姿,又对他百般示好,在追求他这件事上可谓是锲而不舍,陈海轩又不是铁人,多少会有些触动。
铁树亦开花,何况乎人心?
陈海轩暗叹口气。
对不起,婻婻。
“笃笃笃笃。”
富有节律的敲门声打断了二人的尴尬与沉默。
陈海轩收拾好情绪,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至少在语调上没有太大的波澜。
“谁啊?”
郝婻则是百无聊赖的朝门口偏过头,瞅了一眼便不再关心。
她的表情亦恢复冷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门外,郝仁有气无力道:“轩子,是我,快来开门。”
郝婻满脸诧异,都这个点了,哥哥来找陈海轩做什么?
虽然心下疑惑,她却是敲了敲卫生间的门,“轩,你出来,我把衣服穿上。”
她可以为陈海轩展现万种柔情,但在其他人面前,她从来都是那一朵含而不露的雪莲,连她的亲哥哥也不例外。
陈海轩打开门,二人四目相对,一个眼神躲闪,一个面色淡然。
等郝婻进入卫生间穿戴完毕,施施然出来后,陈海轩才去应了门,“仁哥,来了。”
郝仁站在门外,咕哝道:“不对劲啊,这小子该不会学会金屋藏娇了吧。”
只是话音未落,门就已经打开,陈海轩让开半个身子,让郝仁进屋。
郝仁刚走进来,就看见婷婷而立的郝婻,他揉了揉太阳穴,晃了晃脑袋,“今天太累了,想婻婻都都出幻觉了。”
陈海轩抬手就给郝仁一个爆栗,“疼不疼?”
郝仁被突然袭击,眼泪汪汪的看着陈海轩,语气幽幽,像个委屈小媳妇儿。
“那也不用这么大力吧?你摸摸,都肿了。”
话罢他看向自家妹妹,苦笑道:“婻婻你啥时候回来的?咋都不通知当哥的一声。”
郝婻没好气道:“通知你干嘛,你以为自己是陈海轩啊?”
郝仁被怼的差点当场去世,恶狠狠的剜了一眼陈海轩,这还没在一起呢,胳膊肘都往外拐了。
陈海轩到画室搬出三根小板凳,三人便在空空荡荡的客厅围坐下来,看起来像三个乖巧的小朋友。
郝婻看见郝仁眉宇间遮掩不住的疲态,忍不住好奇,“你干啥去了?”
“一言难尽啊....”
“爸爸那边出了点事,喊我去帮一把,忙了一整天才回来,刚到浮玉又在实验室呆到现在,寻思着轩子手机没了,给他买了一部过来。”
郝仁的话像是四月的春阳,照的陈海轩浑身上下暖洋洋的,他笑了笑,看着郝仁,“整两杯?”
郝仁哈哈大笑,“就知道你要这么说,来之前我就把外卖喊好了。”
陈海轩竖起大拇指,“还是仁哥了解我。”
郝婻接茬,“嗯,知子莫若父嘛。”
陈海轩呆住,郝仁则大笑出声。
正打闹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陈海轩留下一句你俩先聊,匆匆起身去应门。
陈海轩刚一走开,郝仁便挤眉弄眼的对郝婻耳语,“怎么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没有什么进展。”
郝婻内心暗叹,嘴上却不言语,就那么端端坐着。
她面对陈海轩和其他人,完全是两种性格,一面热情如火,一面冷若冰霜,使得郝仁这个血浓于水的亲哥哥都时不时腹诽,自家妹妹会不会也有人格分裂症。
见郝婻半晌不回应自己,郝仁便知道她心情不美丽,识趣的不再提这个话题。
正巧这时陈海轩拎着大包小包回来,躲在画室的陈吞吞老远就闻到一股勾魂摄魄的香味。
它垂涎欲滴,却又不敢靠近郝婻,只好两爪扒拉着画室门,人立着探出脑袋偷瞄。
陈海轩看着空空荡荡的客厅,委实有些尴尬,他挠了挠头,“这也没桌子,我就放地上,咱们将就一下?”
郝仁早就饿的不行,哪还管这些,“害,这有啥,来来来,赶紧坐下吃。”
当陈海轩将烤鱼,烤羊腿,烤全鸡还有烧烤串儿拿出来放到地上的时候,满房间的诱人飘香就像一只温柔的手,勾引着陈吞吞的每一寸灵魂。
它呼吸急促,口水像瀑布一样哗哗下落,这种看得见却得不到的感觉急的它体若筛糠,抖个不停。
它胸膛起伏,死死的盯着陈海轩撕下来的一只鸡腿,双目充血。
在陈海轩吃的满嘴流油时,它再也忍受不了这种折磨,化作一阵风,冲出画室。
人固有一死,为了美食而死,我这也算是死得其所吧?它想。
陈海轩正握着鸡腿,就见到一阵黑白二色烟极速飘来,须臾之间绕着自己的鸡腿飞了无数圈。
陈海轩眼睁睁看着鸡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直至消失不见。
眼看陈吞吞就要向其他食物发起冲锋,陈海轩赶紧将之抱住,陈吞吞的进食速度,可是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陈吞吞在陈海轩怀里又是蹬腿儿,又是挥爪,目不转睛的盯着那些‘原罪’,奶声奶气的大喊,“快放开我,等我吃饱再把我切片好不好。”
这是郝仁第二次见陈吞吞,他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它,对这个长得像熊猫的小东西喜爱的不得了。
郝婻则是满脸惊异,方才听陈海轩跟她讲陈吞吞的来由,她以为那是陈海轩为了糊弄她找的借口,也就权当听个笑话。
此刻见到吞吞口吐人言,种种表现又如此神异,自然震惊的无以复加。
她目光灼灼的盯着陈吞吞,道:“轩,你刚刚说的,难道都是真的?”
陈海轩举起陈吞吞,在郝婻眼前晃了晃,又伸出食指戳了戳吞吞的肚子,“这还能有假?”
二十多年来受到的现代教育,以及她那牢不可破的世界观在这一切被彻底碾成粉末,她一时有些无法接受,茫然摇头,“这不科学。”
陈吞吞闻言却是好奇的抬起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科学,是什么?好吃吗?”
这话却是问到了郝婻,她一边消化吸收着眼前的事实,一边组织语言道:“科学是我们描述和丈量这个世界的一种工具,它就像一条大船,能载着我们前往一切未知的领域。”
陈吞吞若有所思,萌萌哒的点头,“看来,你很迷信这个科学啊。”
郝婻闻言浑身一震,她第一次听见有人将迷信和科学两个词组合在一起,心中一种奇异感油然而生。
何谓迷信?
迷惘的信服,是谓迷信。
如果那些‘蛮夷’怪力乱神,是迷信封建,那他们这些所谓的科学家,所谓的现代人,是不是也有些迷信于科学了呢?
郝婻仿佛醍醐灌顶,旧的世界观轰然破碎,而一扇新世界的大门正在缓缓为她敞开门扉。
她踩着拖鞋,啪塔啪塔走进陈海轩房间,在行李箱中一阵翻找,再出来时手里赫然多了三个透明的试管以及三张实验报告。
她将试管和实验报告递给郝仁,取下手上的头绳,将如瀑的秀发扎起一个高马尾。
“哥,你看看这个。”
对于陈吞吞的寥寥数语,郝仁其实也颇有些感触,他接过郝婻递过来的实验报告,全神贯注的翻阅起来。
陈海轩见状把脖子伸的老长,也想一窥究竟,而陈吞吞没了束缚,开始花式对付诸般美食。
郝仁看完,难掩震惊之色,“千真万确?”
郝婻重重点头,“这是我亲自动手,反复试验得出的结果。”
陈海轩的好奇心被勾起,拿过实验报告阅读起来,“诶?空气的成分发生改变?空气中多出了神秘的组成部分,并且还在增加中?”
郝婻再次点头,“这次我回来,就是为了再去一趟我取样本的地方。”
陈海轩忽然灵机一动,“你们说,我们身边这些玄之又玄的事情,会不会就跟空气中多出来的这种物质有什么关系?”
二人闻言都是一愣,他们都是顶聪明的人,思路一打开,有些事情似乎就变得豁然开朗。
此刻的陈吞吞吃饱喝足,肚子都比平时大了三分,懒散的躺在地上,用胖乎乎的爪子拨弄着一支玻璃试管,让它在自己肚子上滚来滚去。
郝婻转过头看见这样的一幕,一颗心立即提了起来,对着陈吞吞喊道:“小心。”
此言一出,陈吞吞侧身过来看向郝婻,那只玻璃试管便从它肚皮滚落,砰的一声摔得四分五裂。
郝婻面蕴怒火,陈吞吞却是瞪大了双眼,“咦?这?”
“好浓郁的灵气啊。”
只见陈吞吞张嘴一吸,一阵蓝色的烟状物质就从碎裂的试管处凝聚而起,乳燕归巢般尽皆进入它的‘血盆大口’。
嗝...
舒爽感让它忍不住打了个饱嗝,从口中呼出一小撮蓝气。
三人目瞪口呆,郝婻则抓住了重点,连忙问道:“你刚刚说灵气?你知道这是什么?”
陈吞吞云里雾里的看着懵逼二人组,“灵气不是你们人类赖以生存的根本吗,怎么连这都不知道?”
陈海轩眯起一双星眸,没来由想起第一次见陈吞吞时,二者的一番对话。
“不对,你不是人,你只是长得像人,人都有三只眼睛,你却只有两只。”
“人都有三只眼睛?”
当时陈吞吞抬起自己右爪,指着自己眉心,“这里,人的第三只眼都长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