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平无毒补肝肾强筋骨安胎久服轻身耐老
—— 《 本草纲目 》
沿着壕沟,白挺松边跑边命令身边的战士:“小王,告诉赵司令,一定要救下乡亲们!”“是。”小伙子应一声,转身跑入另一条壕沟。在通往洛阳的丘陵地带,赵富宾找好隐蔽地点,就带领游击队战士修筑工事。满头是汗的小王跑过来了,对着赵富宾一个敬礼:“报告司令!”赵富宾直起腰问:“情况咋样?”“惨了!死了三个人……”小王说着,红了眼睛。“狗日的!老子饶不了他们!”赵富宾猫着腰,边巡查着工事边大声鼓动战士,“记住,给我狠狠地打,一定要为乡亲们报仇,把被鬼子抓走的乡亲全给我救下来!”
鬼子兵一线儿走来,骑兵在前边开路。五犬就在骑兵后边的马上坐着。翻译官跟在后边跑。五个妇女和郭一山师徒以及刘仙堂都没有绑,他们被鬼子兵押着,跟在翻译官的后边。
二孬带几个伪军从旁边跑过,刘仙堂看见,大声喊着:“表弟,表弟你要救我,我可是和你绑到一起了!”刘仙堂伸脖子喊着,想追二孬。“八格!”看押他的鬼子兵猛用枪托砸他。刘仙堂老实了。
鬼子兵边走边开枪还击。渐渐地,枪声稀疏了,停止了。枪声停止标志着游击队袭击的结束,也标志着鬼子兵神经的松弛。这是司令和政委的深层次的默契,也是两人的合作艺术。果然,松弛的鬼子兵刚刚懈怠下来,游击队大规模的袭击就骤然降临。“刘仙堂快跑,游击队救你来了!”赵富宾打了几十年仗,大大小小百余次,从没有哪一仗是从一句口号开始的,从没有哪一仗是从这么一句反间计的喊声开始的!随着这一声记入历史的喊叫,战士们枪弹齐发,雨点似的射向了鬼子兵。从第一波枪弹响起,五犬一郎就知道遇到了劲敌,因为刚才的战斗充其量只能算袭扰,这一次才是真正的战斗。好像刚才那一场袭扰的目的就是为了把他们赶入这场真正的战斗。“快顶住!”五犬拔出指挥刀喊着,骑马便跑。步兵们立即卧倒,架起机枪就地抵抗。
赵富宾知道鬼子有马队,知道马队跑得快,所以他把他的伏击队伍部署成锥子形,伏击打响的地方是锥柄,人多,顺次而后变成了长长的锥尖,三五成群,专打骑兵。所以虽然五犬一郎很快就冲出了锥柄的打击,却怎么也逃不出锥尖的袭扰,马队跑着,不时有人从马上栽下来。
锥柄处的鬼子开始反冲锋。他们端着枪,两人一组,向高地冲来。赵富宾的作战艺术就表现在这些细微的地方,他再一次把他的队伍放在了西南边的冈上。也就说,他准确地算定了作战的时间,极好地利用了作战的地形。此时正是下午四点多,斜长的阳光毫无顾忌地用万道金光照射着鬼子们的眼睛,使得他们看什么都恍恍惚惚。而游击队则顺着阳光,把鬼子兵看得清清楚楚。“手榴弹!”赵富宾大喊一声,紧接着便是一阵繁密的爆炸。一群鬼子倒下去。有几个不怕死的家伙冲上来了。“上刺刀,把他们干掉!”赵富宾喊着。“冲啊!”“杀啊!”战士们冲上去和鬼子拼起刺刀。鬼子兵虽然训练有素,但他们经不住游击队更加聪明的有素训练。游击队穿的是便衣,为便于隐蔽,不少人把长枪的枪托锯了。隐蔽是隐蔽了,但在拼刺刀时就比对方的枪短了一截。为弥补这一损失,游击队员多在枪里留一颗子弹。这样,遇到比自己的弱的鬼子就用刀解决,遇到强大的对手时,就选个合适的地方搂一下枪机。而鬼子兵在白刃格斗时的要求是关掉枪保险,以防误伤。双方训练的结果很快显现出来:鬼子兵迅速溃下阵去。
“狗子,快去救乡亲!决不许鬼子带走一人!”赵富宾再下命令。“是!”韩二狗应着,带了两个战士就跑。
郭一山知道游击队是来救他们的,枪声一响,他立即对几个女人大喊着:“趴地上,快趴地上!”女人们吓坏了,听见喊声,又看见郭一山和财已经卧倒,也都连忙趴在地上。“先生,先生快跑吧!”彩凤鸣爬过来。郭一山看了看,不远处是一个土坎。他大声地嘱咐凤鸣:“你们往那边爬!”“先生,先生您也要跑!”彩凤鸣喊着,爬到一川媳妇和财媳妇处说着,五个女人往土坎后跑去。郭一山拍了拍财,两人也往土坎边爬去。刘仙堂头埋在地上,趴在原地一动不动。土坎的高度刚能遮住外边的视线。土坎后是一个壕沟,七个人都跳进沟里。
刘仙堂醒过神来,看了看周围,一个人也没有了。他忽然看见郭一山跑动的身影,大喊起来:“快快,郭一山跑了!郭一山跑了!”翻译官听见,大喊:“那边,快开枪!”紧接着,便有鬼子兵追出来。
“凤鸣,你们五个往那边跑,然后钻进树林里!”郭一山指挥着。“先生,一块儿跑吧?”凤鸣急了。“不要管我,你们快跑!”郭一山大声喊。“我不跑,我和先生在一起。”凤鸣过来拉一山。“你傻了,快跑!”一山喊着,推了凤鸣一个趔趄。凤鸣哭了,“先生,您、您保重!”“别嗦!”郭一山急坏了。五个妇女扭脸顺沟急跑。“财,咱俩往这边跑!”一山指着相反的方向。“大伯,咱咋不跟着她们跑啊?”财急得脸都白了。“七个人一块儿跑,目标太大!”郭一山说着,拉起财往沟的另一头跑去,边跑边故意把自己暴露出来。“那边!”鬼子被吸引过来,齐往一山处追过来。
五个女人终于钻进小树林。后边有两个鬼子在追。五个女人拼命跑着。鬼子开枪了,打得树叶乱飞。伏在地上的韩二狗,猛地甩出一颗手榴弹。一个鬼子倒下去,另一个连忙趴地上对射。“小周,你带乡亲们快跑,我们两个收拾了他!”狗子说着,又甩出一颗手榴弹。
郭一山看见妇女们钻进树林,和财踅向另一个方向。“大伯,大伯!”财喊。“往这边跑!”一山应着,两人继续往另一个方向跑。更多的鬼子杀过来。“冲啊!”白挺松等游击战士忽然冲过来。鬼子的机枪响起来。大家被压在地上抬不起头来。鬼子兵端着刺刀冲上来。双方再一次展开白刃战。
两个鬼子兵抓住郭一山和郭济财,拿绳子绑了。“毙掉他们!毙掉他们!”刘仙堂在旁边高喊。鬼子兵听不懂刘仙堂的话,怔怔地看着郭一山二人。“混蛋!”翻译官跑过来,“把刘仙堂也给我绑起来!妈的,他通八路!”鬼子兵上来绑了刘仙堂。“陈翻译,我冤枉!”陈翻译不理他,朝他脸上扇了两个耳光,用日语喊:“带走!”鬼子兵押着三人,边打边往外走。
郭二先生的尸体已抬至堂屋,头朝外躺在正中的草铺上,草铺头垒一个三角砖池,烧化的纸钱映出黑红色的光。云鹤鸣用手揉合住老人张大的双眼,随后拿一张黄纸盖在老人脸上,说:“叔,孩儿们不孝,让您老受屈了!闭上眼吧,等他们都回来了,我们再一齐来给您烧纸!”说过,磕一个头,爬起来,对站在一旁的聪说:“聪,给你爷磕个头,和你爹到俺家去吧!”一川呆呆地站着,什么也不会说。“嗯。”聪应着,拉着爹在地上磕了个头。一川忽然“哇哇”地哭了起来。聪和云鹤鸣站着,都跟着落泪。
庆小小的尸体放在他小小的摇车里,孩子的头已被蒙住,两只穿着红色猪头鞋的小脚鲜鲜艳艳地露在外边。花娘呆呆地坐在摇车旁,一动不动。云鹤鸣带着一川和聪回到家,看见这一老一少,泪水止不住流出来。
远处的枪炮声把全村人再一次集合起来,他们刚刚回到家又都不约而同地跑到街上。他们知道游击队和鬼子又打上了。他们盼着这一回赵富宾能把五犬一郎和那些日本人全都杀光!村里的年轻人都跑到了村头,或长或短,每个人手里都拿着家伙:铁锨,镢头,镰刀……他们爬到高处还嫌低,于是都伸直脖子望远方。这时的远方真的给了他们回报:五个人,女人吗?正影影绰绰地往这儿跑。是女人!看她们跑动的那个模样!很快,最小的聪认出了其中一人,大喊一声:“我娘!”跑下冈就去迎接。“我妈!”宝认出了彩凤鸣。“嫂子!”有也认出了财媳妇……人们轰一声全跑下冈去迎接。
“妈回来了!我妈回来了!”草边跑边大声喊着。云鹤鸣和花娘迎到街上。街上的人也都喊着,好像她们是从天下掉下来的,给大家带来了一万种稀罕的礼物。“先生!”彩凤鸣一头栽进云鹤鸣怀里。“先生呢?”鹤鸣问。“先生他……”彩凤鸣哭起来。
孙大头和乡邻们都来了,看着这片惨状,愤怒的情绪突然爆发,人们喊着:“把刘仙堂家的房子点了!”“对,他不让咱活,咱也不让他活!”宝喊着,和有、聪就要去点。
“都站住!”云鹤鸣大声喊。人们站下来。“点他的房子有啥用?刘仙堂作恶多端,会有人惩罚他的!”云鹤鸣看着大伙,疲倦地说一句,“大家,都回家歇着吧!”“娘!”“大娘!”几个孩子喊着,哭了。“都回去!”云鹤鸣又喊。
一轮新月浮上来,静静地戏弄着无声的云彩。赵富宾和白挺松来到了郭家。“对不起了云先生,”赵富宾一脸歉疚,“郭先生没能救下来!”“娘,您别急,我和赵司令来,就是商量营救爹的事。”白挺松接上。三个人坐下来。赵富宾说:“云先生,我和白政委的意思有两点,一是以郭家的名义找人保释郭先生,游击队给予配合;二,死去的群众举行公祭,以激起乡亲们对日本鬼子和汉奸的无比仇恨。”云鹤鸣说:“葬我二叔,是不是等先生回来再说?”赵富宾想了想说:“恐怕郭先生参加不上,现在是秋天,尸首是不能久放的。”云鹤鸣想了想说:“群众公祭,会不会不安全呀?”赵富宾说:“云先生,抗日战争打了七年,日本鬼子已是强弩之末。放心,游击队全部出动,我保证公祭万无一失!”“我的想法,”白挺松看着赵富宾,“游击队只做保护,不具体出面组织。为什么呢?游击队出面容易激怒鬼子,对营救郭先生不利。”“是是,我也这样想。”云鹤鸣点头。“只要全村人一齐祭奠,就是对日本鬼子的抗议和打击!我同意政委的意见!”赵富宾表态。
云鹤鸣请来了孙大头,游击队派出了韩二狗,孙大头的身份没变,仍是乡村中的说合,和事佬的角色。韩二狗就不同了,他扮的是郭一山的内弟、云鹤鸣的小弟云先生。现在两个人正一起走在洛阳城内的大街上,他们要去陈家大院,拜访陈翻译官的本家二哥陈崇贤。在洛阳陈家,陈崇贤是族中的主事。陈崇贤很热情,一说是营救郭先生,马上就答应帮忙。可一听是让找陈翻译,马上就变了脸色。陈翻译叫陈崇洋,在族中排行最小,自幼聪明过人,家里就把他送到东洋读书,没想到读成个汉奸!有一次陈崇洋带着五犬一郎回家,对着鬼子他一口一个“哈依!”一“哈依”就撅一次屁股。看着他那熊样子,陈崇贤直想踢他的屁股!还好,当云先生把一封银元、两封果子都推到陈先生面前时,陈崇贤还是答应去找这个糊涂蛋幺弟。当天傍晚,陈崇贤敲响了糊涂蛋的大门。陈翻译官开门一惊:“哎哟!二哥,您咋这时候来了?”二哥一招手,孙大头和韩二狗走上前来。“这二位?”翻译看着二哥。“进屋里说吧!”二哥说着就往里走。陈翻译犹豫一下,说:“那、那就进屋说!”
陈崇洋屋里的摆设简单。屋正中一张桌子两把椅子,二哥和陈翻译官各坐了一把,孙大头和韩二狗坐在旁边的椅子上。“是这样的幺弟,这位是平乐镇的孙先生,这位是郭一山郭先生的内弟云先生。郭先生不是让日本人抓进去了吗?家里人怕先生挨打,来家里找我。郭先生是远近闻名的名医,有口皆碑,都是乡里乡亲,我就答应来请幺弟你帮忙了!”二哥不卑不亢,很会说话。陈翻译说:“二哥,您看,兄弟我呢,虽说能给日本人说上句话,可日本人喜怒无常,俗话说,伴君如伴虎,也不容易不是……”韩二狗一听他没拒绝,连忙掏出给他的礼品:“陈翻译官,一山先生是我的姐夫。我呢,在外边做点儿生意,无以为敬,给二位高堂带了点儿人参。也不知道先生您喜欢啥,这是一百块大洋,不成敬意,请先生笑纳!”
韩二狗说着,把东西献上。翻译官一见笑了,说:“见外了不是,见外了不是!二哥来了,那就是自己家的事了!二哥,云先生,孙先生,崇洋不才,愿尽绵薄。只是——力量有限啊!”“谢谢陈翻译官!”韩二狗说,“事成之后,不才还得报答您呢!”“哪里哪里!”陈翻译虚应着。韩二狗说:“陈翻译官,我还想问一句,那个刘仙堂?”陈翻译大声说:“刘仙堂?已经查实,他是游击队的奸细。不瞒你们说,包括他那个表弟二孬,目前都在日本人的监视之下呢,要不是皇军想放长线钓大鱼,早把他们一锅煮了!”“二孬,不就是早年跟着尤瞎子当土匪的那个二孬吗?那时候郭先生被他们抓走,他就想害死我姐夫呢!”韩二狗说起过去的事。陈翻译说:“还能有几个二孬!他现在是皇协军的小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