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堂,你恼郭一山就恼郭一山呗,俺跟他也有矛盾,你咋能把俺也牵进去呢?千年搁社万年作邻,仙堂,咱几辈子都不错,你可不能黄瓜瓠子一锅煮呀!这些天形势紧张,俺一家吃了早饭就躲在家里不敢出门,哪见过啥赵富宾呢!你别难为俺了中不中?”郭一方这会儿倒是清楚。“中中,一方,你可以不说,可以装糊涂,皇军打你的时候你可别怨我!”刘仙堂威胁着,扭脸对五犬说,“他们是亲一班子,关系好得很。不打是不会说的!”
翻译官走上前,揪住财的衣服,恶狠狠地问:“你见过赵富宾没有?”“真没有。”财摇头。翻译问:“你知道赵富宾是谁不知道?”“真不知道。”财又摇头。翻译又问:“游击队的司令叫啥你知道不知道?”“叫、叫,我咋能说清楚!”财极力推脱。啪!翻译官朝他脸上扇一耳光。“我真的不知道啊!”财急了,大声喊着。翻译官啪,啪,又是两巴掌。财哭起来。
“郭一山,都是你惹的祸!”郭一方忽然指着郭一山喊,“俺不跟你学了,你为啥还让他们找俺的事?你给他们说说,放我们走吧,俺该你那十块大洋还还你中不中?”一方糊涂了。
郭一山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一方!”郭二先生手指着一方,闭住了眼睛。“郭一山,你放了我们吧!”郭一方带了哭腔。
五犬一郎牵着狼狗走过来,到了郭济财跟前,一松绳子,那狼狗猛地扑上财的胸膛。郭济财叫喊着,扭脸就跑。狼狗轻快地追上财,猛一下把财扑倒,一嘴撕下财半条裤腿。财的腿血流如注。郭济财惨叫着。“财——”财娘、财妻和有都哭了。
馨转身趴在哥身上。草和慧都吓哭了。
“五犬太君,你不能光听刘仙堂的!”郭一山大喊着。五犬打一个口哨,狼狗叫两声回到五犬身边。“五犬先生,刘仙堂他血口喷人!如果我给赵富宾真的看过病,你想想,郭一方对我恁有意见,他会不说吗?”郭一山说。
“五犬先生,我们都是邻居,如果赵富宾来我家里看病,游击队人那么多,吵吵闹闹,哄哄乱乱,我们想瞒也瞒不了谁,对不对?如果刘仙堂空口无凭说我们给赵富宾看病了,阴谋就能得逞,那只能说明他小瞧了五犬先生的本事。五犬先生,刘仙堂他是诬陷!”云鹤鸣上前又说。
翻译给五犬说明白了。五犬再次走到刘仙堂跟前,大声说:“你的,证据?证据,知道吗?”“他们都是证据!”刘仙堂急了,伸手指着郭氏家人。五犬啪的给了他一个耳光。郭一川忽然笑起来,嘴里喊着:“打!打!”刘仙堂扭脸看着一川,脑子开了一道缝,对五犬说:“太君,应该问问这个傻子,他一直在郭一山家里,他一定知道!”“对对,太君,应该问傻子!”二孬一脸讨好地上前。“哈依!”五犬对着翻译一挥手。翻译大步走过来。
“傻子,你过来!”刘仙堂大声喊。“你傻子!”郭一川瞪起羊眼看着刘仙堂。刘仙堂上前拉住一川,跟跟头头地把他拉到五犬面前。五犬一郎瞪着郭一川,用生硬的中国话问:“你的,认识赵富宾?”“嘿嘿。”郭一川傻笑。五犬抓住一川的前胸,大喊:“你的,赵富宾的,认识?”“嘿嘿,嘿嘿,嘿嘿嘿嘿。”郭一川依然傻笑。五犬一巴掌把郭一川扇倒在地。郭一川傻笑着,大骂:“你傻子你傻子……”“爹!爹——”郭济聪哭着要往上冲,被娘死死拉住。“一川——”郭二先生心疼得流下泪来。“五犬太君!”云鹤鸣喊着,跑上前去,“五犬太君,他不知道……”“一川!”郭一山两眼含泪,欲冲上前保护一川,被两个鬼子死死抓住。郭一山大声喊:“你打我吧!一川他、他是个病人……”五犬不理,他走上前,把郭一川拉起来,叭,叭,又是两个嘴巴。一川傻了,看着五犬,光咧嘴,却一声也哭不出来了。“死了死了的!”五犬一郎拔出指挥刀,对着一川欲砍。“一川——”一山挣扎着。“一川!一川啊——”郭二先生喊着,挣着向前。二孬走过来猛地一推。郭二先生身子一软,倒在地上。登时没了声息。“爷,爷——”郭济聪哭喊着。“爹,爹——”一川媳妇也喊。众人都哭了。
云鹤鸣扶起一川,用身子护住他。一川傻笑着,脸上的肌肉一抖一抖的。“傻子的不懂,你的,证据?”五犬一郎再次抓住刘仙堂。刘仙堂挺直身子,指着街对面的邻舍大喊:“太君,把这边的邻居也叫出来!俗话说,瞒天瞒地,瞒不住隔墙邻居!”
鲇鱼跑到了游击队驻地,把平乐镇的紧急情况报告了司令。“我们的鲇鱼越来越成熟了!”赵富宾抚着鲇鱼的双肩,大加赞赏。鲇鱼挺着胸脯,企盼地望着司令。赵司令忽然笑了,说:“小家伙,等这一仗打完了,我给你配枪!”鲇鱼叭的一个敬礼,高喊:“谢司令!”。
赵富宾和白挺松很快商定了方案:兵分两路,小部回打郭家之敌,大部埋伏于鬼子返洛的路上。白挺松说:“我们还要搞他个反间计……”“娘的!坚决除掉刘仙堂!”赵富宾恨得咬牙。
刘仙堂在驱赶郭家的邻居。他带着翻译官来到街南,撞开了对面的大门。一个满头白发的聋老太太走出来,瞪起昏花的老眼,看了一会儿才认出人来:“啊,仙堂啊,有事吗孩子?”刘仙堂大声问:“你儿呢?”老太太伸长脖子,侧了耳朵:“啥?”“你儿呢?”老太太有些困惑:“女儿?早出嫁了。哎呀你这孩子,这个时候问这干啥了?”“这个聋老婆子!”刘仙堂指着又一家,“敲这一家!”
五犬拔出手枪,对着正要关门的老太太,开了一枪。老太太应声倒在门里。站着的众人大吃一惊。
这家的门一撞就开,原来院门是虚掩的,空荡荡的院子,人早已跑走了。“还找不找?”翻译官不耐烦地问。刘仙堂想了想,说:“赵富宾来时是从大街走的,肯定有人看见。把村里人都喊出来,肯定会有人证明!”“好,只要能找到证据,你就尽量找吧!找不着了,你可要负责的!”翻译官于是跟着刘仙堂,一家一家地踹开邻居们的门。不停地有人被赶过来,又不停地有人挨打。刘仙堂一眼看见孙大头:“哎,他是孙大头,村里的事他都知道!问他!”“来人,把他带走!”翻译官大声喊。
“哎,表哥,叫我表嫂子出来证明不就行了!”二孬提醒他。“哎哟!”刘仙堂恍然大悟,猛一拍头,“对呀!我出来报信时,她正在街上收柴禾。她也看见了赵富宾!哎,太君,我老婆她见了!”刘仙堂跑到五犬跟前喊着。“快喊你老婆!”五犬听明白了,用汉语喊。
永春堂大门紧闭。刘仙堂带着翻译、二孬和鬼子兵来到门前。刘走上前去拍门,嘴里喊着:“开门,开门我是仙堂!”无人应。“开门,我是仙堂!”仍无人应。“臭娘们!”刘仙堂骂着,抬脚使劲一踹,门开了。原来门虚掩着呢!刘仙堂一惊。一行人走进院子。“永旺他娘!永旺他娘!”刘仙堂顾不得恁些,跑到地窖处,挪开盖着窖口的烂缸,大声喊,“永旺他娘!哎呀,你个臭娘们,非把老子害了不行!”
“找不着?”翻译官问。“我去给皇军报信,不知道这个臭娘们跑哪儿去了?”刘仙堂皱着眉头。“刘仙堂啊,我看你是要把自己的脑袋混掉啊!”翻译官说,“你自己不能证实,邻居们又都不帮助你,皇军可不是好惹的,这么多人能是让你耍着玩儿的!”刘仙堂害怕了,连忙给翻译作揖。“作揖管什么屁用?别光玩儿这虚的!”翻译喊。刘仙堂忽然明白了,他把翻译官拉到屋里,连忙从腰里掏出三枚银元,说:“陈翻译,不成敬意。
等杀了郭一山,我给您一百块大洋!”翻译接过银元,说:“杀郭一山不难,关键是你得有证据!”刘仙堂说:“我真看见了,那不就是证据!”翻译不耐烦地说:“人家说你是诬陷!郭一山又给太君看过病,你说他恨太君,可是太君他病好了!想想你刘仙堂,空口无凭,胡说八道,五犬太君是三岁娃娃?到时候谁能保得了你呀!”“哎呀陈翻译,您可得替我说话呀!”刘仙堂给陈翻译跪下了。“陈翻译官,您还真得替我表哥说话,日本人听您的!”二孬忙给翻译上烟。“好的好的,我帮他就是了!”翻译对二孬说过,又补充了一句,“要不,以后谁还会给皇军提供情报啊!”“是啊是啊!”二孬忙把火点着。“谢谢陈翻译!”刘仙堂又磕了一个头,站起来,对二孬说,“表弟,你要多帮你表哥,回头我一定谢你!”
一无所获的刘仙堂低着头正没办法,一出头门恰和砖头走了个迎头。“砖头!”刘仙堂大喊。砖头不知道鬼子来了平乐,他是给爹回家复三回来的。扭脸一看有鬼子,转身就想跑。叽哩哇啦的鬼子一阵子拉动枪栓的声音。砖头站住了。“砖头,”刘仙堂走过来,皮笑肉不笑地说,“砖头,是不是给游击队送信去了?”砖头害怕,颤抖着声音:“刘、刘先生,我可是没得罪过你……”“混蛋!你是郭家的大管家,从十四岁开始到今天,多少年了?说!”刘仙堂威胁他,“我告诉你,郭一山通共,皇军要杀他个满门抄斩,连郭一方家、郭一川家,孩娃大小,一个不留。你今天回来正好赶上,走吧!”“走!”翻译官大喊一声。两个鬼子马上过来,用枪逼着他。时砖头惊呆了,木然地跟着他们走。
“砖头,你今年多大岁数?”刘仙堂走在他旁边。“三十三了。”砖头本能地想活,讨饶地说,“刘先生,咱可是一向不错呀!虽说我十四就来到郭家,但人家是东家,咱是扛活的啊!咋说,咱也不算是郭家的人啊!”“三十三,是年轻啊!”刘仙堂叹一口气,“但话不能这么说,虽说你不姓郭,你的媳妇、听说连你爹的媳妇可都是姓郭的给你们娶的呀!你姑,那可是郭老头子的小老婆啊……”“刘先生,不管咋说,你今天得帮我呀!我时砖头当牛做马,将来是要报您老人家的恩的呀!”砖头说着,带了感激的哭腔。
“那好,要我帮你不难,一会儿你见了皇军,你就说你是郭一山派出去给游击队送信,让他们来收拾皇军的……”“那鬼子还会放我?不行不行!”砖头还没有糊涂到底儿。“哎,你听我说,刚好你被我碰见,我一劝你,你幡然醒悟,改过自新,不再去送信了嘛!”刘仙堂劝他,“对,你认识赵富宾不认识?”“赵富宾,咋不认识,早年在咱镇上要饭,后来……”“对,你就说你今天上午见了赵富宾……”“我见了赵富宾?”“对。你听我咋说,你就跟着咋说,行吗?”刘仙堂引诱他。“你得保证不让他们杀我呀……”砖头舌头都不打弯了。“放心!”刘仙堂拍着胸脯,“只要你听我的!”“你只要说见了赵富宾,我保证不让皇军杀你的头!”二孬在旁边帮腔。“是吗?”砖头看了看二孬。翻译官看着他们密谋,听见只当没听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