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平安五脏和心志令人欢乐无忧
—— 《 本经 》
花娘想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太好的理由。他忽然想起来巧巧的同学刘葆瑞,小姑娘上次来找巧巧时衣服上没缀扣,她希罕得慌,一问才知道,刘葆瑞用的是暗扣。暗扣是金属的,一公一母,公的缀一边,母的缀一边,扣时一按即可。对,就叫砖头去洛阳城里买暗扣。平乐到洛阳二十里,一来一回咋着也得大半天。花娘来到杂货铺时,砖头正站在柜台后出神,一看姑来吓了一跳,说:“姑,我、我我想回家两天,看看俺爹俺娘,我……”花娘一听,也不说买暗扣了,马上批准:“几天?”“两、两三天吧!”花娘知道,出了这事,砖头臊得慌,想躲走几天,就点头同意了。
砖头一走,花娘就搜了他的小屋,那么小个地方,根本藏不住东西。她锁了门来给鹤鸣回话。一进院正看见老彩扫院子。“大娘!”老彩笑着打招呼。花娘说:“老彩,砖头回家几天,这里的活你接着做吧!”“中啊中啊!我就说去打劈柴呢!”老彩很高兴。
花娘找到鹤鸣,说:“砖头是我看着走的,啥也没有拿。我听你的话,没有再审他,也没有撵他走,是他自己提出来回家几天看爹娘呢!”“嗯。”云鹤鸣点着头,“坐吧花娘。”“可是,屋里也没有啊!”花娘坐下来刚说了一句,忽然泪水流了出来,“鹤鸣,那可是老头子一辈子的荣誉呀!啥都能丢,只有药王爷不能丢,哎,偏偏丢的就是它!我要是抓住这个贼呀,非得咬他两口不中!”鹤鸣说:“花娘,您别难受。从今天起,咱上上下下都操着心,只要有人卖,咱马上就筹钱给它再买回来中不中?那不光是我爹一生的荣耀,也是咱郭家整个家族的荣耀啊!”花娘说:“他要是不卖哩?”鹤鸣说:“小偷哪有不卖的理,他就是图钱呢!”“也只能这样了!”花娘拭了拭泪,“唉,咋过到这一步了!”鹤鸣说:“花娘,现在是啥时候呀?日本鬼子来到咱家门口了!杀人放火丢炸弹,咱不是都亲眼见了吗?多少人的命顷刻都没有了。只要一家人安全,啥都可以丢掉!”“要说也是。”花娘想了想,猛然说,“哎哟,这一吵吵,把我的心都吵吵乱了。鹤鸣呀,有一件事我想了好些时了,还是想给你说说。你要是中意呢,就中意。不中意呢,就算我没说。过后咱娘俩还像以前一样啥也没发生中不中……”
“啥事这么严重?”云鹤鸣笑了笑。花娘也笑了笑,说:“是严重些。”她看着云鹤鸣,“你看,闪过年大凤都十六周岁了,这闺女在咱家半年多,知疼知热,还知道把家,上上下下都处得不错。别的不说,自她来了我就没犯过病,也吃胖了。小馨一看见她就吵吵着要抱,要姐姐抱。她爹说是送给咱的丫环,咱郭家谁也没把她当做丫环待。你看眼下这慌慌乱乱的恁不安定,家里有这么大个闺女也不方便。我想呢,叫一山给她收了算了。一来,在家里做啥都方便了;再说,郭家的人还真不多,一山今年都四十三了,你看看才小宝一个。老先生在世的时候常说,家有‘三声’不算穷,读书声、织布机声还有孩子的哭声,给你说吧,我一听见孩子哭,我心里就特别的甜……”
“花娘,你别说了,我都知道了。”云鹤鸣说着站了起来。花娘也忙跟着站起来,说:“鹤鸣,你担待点,花娘这话,也是为咱郭家好,只是叫你受委屈了!”“嗯。”云鹤鸣平静地说,“我给先生商量商量再说吧!”
大凤在郭家大半年,身子渐渐地丰满起来,脸上也有了光泽,两只眼睛乌亮亮地像汪着水。实话说,大凤长得不丑。刘仙堂给他三岁的儿子说媳妇,云鹤鸣虽然反感,但还没有感到会有紧迫的事情发生。这次的砖头偷鞋,鹤鸣倒吃了一惊。看来这个姑娘的事情要不解决,以后的麻烦不会少了。云鹤鸣喜欢大凤。懂事。安静。知道报恩。这次跑反,大凤真帮了大忙,一会儿抱馨,一会儿背包袱,要不是这个姑娘,说不定还出大事呢!炸郭四更媳妇的那颗炸弹其实离他们很近,一山当时跑累了,非想坐那棵柳树下歇歇,鹤鸣抱着三岁的馨也累得浑身是汗,就在这时候飞机来了。大凤夺过来馨抱着就跑,一家人顺着路沟跑了几十丈远,就听见炸弹啸叫的声音,六口子刚刚在沟里趴下,轰一声炸弹落地,刚才要歇的那棵柳树不见了,歇在柳树下的郭四更媳妇倒在了血泊中。一山所以生这场病,和这颗炸弹的惊吓极有关系!
鹤鸣知道,她今年三十一岁,整大了大凤十六。唉,多个人手也好,多几个孩子也好。郭家长门几代人都不旺啊!到了晚上,云鹤鸣给丈夫说了这件事,郭一山一听就摇头,连说“不中。”“为啥呀?”云鹤鸣看着他。一山看着太太:“啥也不为。我今年四十二,她才十五岁,糟蹋人哩!”鹤鸣说:“咱爹四十四岁时才娶花娘,那算不算糟蹋?”一山说:“那不一样。”“咋不一样?”“咋不一样?”一山说,“花娘是没家了,她爹又天天来闹。花娘非嫁给咱爹不可,要不就上吊!大凤就不一样,首先她有家,其次,她也不是非嫁我不可。
再说、再说……刘仙堂又该骂我,‘给人家看好了病,不要人家的钱要人家的闺女!’”鹤鸣一听,声音一下高起来:“刘仙堂,他是个啥东西?没给你说呢,早些时,他托孙大头来给他三岁的儿子说媒……”“说的谁?”“大凤嘛!”一山笑了,说:“你听错了,给他自己说的吧?”“一点儿没错,就是给他三岁的儿子刘永旺!”一山说:“那是胡闹哩!”“啥胡闹呀,他是恶心咱哩!我怕你生气,没敢给你说。
”一山不解:“恶心咱?”鹤鸣说:“你想想,老彩送闺女报恩,他要把大凤娶走,三岁的孩子会弄啥,他一箭双雕,既恶心了咱,又糟蹋了大凤的青春……”一山有些紧张:“你没有同意吧?”鹤鸣说:“我当然不会同意!我说先生,今天这话,可是花娘提出来的。”一山摇了摇头:“哎呀,她多管闲事,提这干啥?”鹤鸣说:“她是长辈嘛!再说,我看她也说得有理。你看,若娶了大凤,一是在家做活呀啥的方便;再说,郭家的人也确实不多……”一山想了想,说:“我感觉你还年轻,又有宝……”“大凤更年轻不是?不说这了,我只是感觉大凤这姑娘不错,将来不会惹啥麻烦。”“你们都这样想?”一山看着鹤鸣。“那让花娘再给你说吧!”鹤鸣说。郭一山伸手把妻子揽在怀里,喃喃地说:“乖,委屈你了!委屈你了……”云鹤鸣一头扎在丈夫怀里,禁不住泪流满面。
花娘给老彩夫妇一说,两口子翻身就跪了下去。“大娘,我和大凤她娘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您老的恩典!”花娘春风满面地拉两口子起来,笑着说:“我有个布衫想做做,眼花了……”“大凤她娘就会做布衫!”老彩笑着说,“本来俺俩商量着要给您老做件衣裳呢,虽说大恩不言谢,有个啥孝敬的表示也算俺彩家懂得礼,你看看这——”老彩摊开手,一脸的无可奈何。“我知道你们拿不出啥来,”花娘忽然压低声音,“这,就算你们给我做的不中吗?”
花娘一走,老彩夫妇就商量给女儿做陪嫁,商量来商量去拿不出东西来,彩妻低着头不说话,老彩却摇着头一个劲的叹气:“再咋着也得给闺女做身衣裳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