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富宾又喝一口茶:“我想请菁菁回洛阳一趟,劝一劝程司令,放弃抵抗,主动投诚。因为抵抗是死路一条,只有放下武器,主动投诚,才是惟一的明智之举!”“两军对打了这么多年,投诚不会再追究他啥罪吧?”云鹤鸣担心地问。赵司令笑了,说:“不但没罪,还有功呢!你想想,要是一开战,双方得死多少人?他要是一投诚,又少死多少人?有功!”“你说这个我明白了。”云鹤鸣说,“我一辈子救死扶伤,也没有亲家一投诚功劳大!”赵富宾哈哈大笑:“哎,话不能这样说云先生,您多少年救死扶伤,可是一个人也没有害过啊!”“中吧。我和济远跟菁菁商量商量,让他们很快就过去……”云鹤鸣说,“孩子大了,也在担心他爹娘的安全呢!”赵富宾轻拍一下桌子:“对对,让济远一同过去。哎,济远学得咋样了?能看病了吧?”“嗯,”云鹤鸣点头,“两年多了,差不多能独立了!”
第二天一早,郭济远就和媳妇上了路。因为要打仗,国共双方都在调兵布阵,通往洛阳的路全被截断了。济远夫妇坐的是一辆马车,在离城不远处,马车停下来。“大爷,咋不走了?”济远大声问。“不能走了孩子。”赶车的老头儿很和气,“前边就是国军的地盘了。你们要想进城,只能碰运气了!”人们纷纷跳下车。郭济远先下来,又伸手接了媳妇。郭济远着竹篮子,拉着媳妇的手,两人愉快地往前走。
“站住!”来到洛阳东门,站岗的士兵伸枪挡住二人。“以前是鬼子不让进,今天换成国军了!”郭济远小声调侃。菁菁笑着看丈夫一眼。“进城干什么?”士兵开始盘查。“走亲戚。”菁菁满不在乎。“你过来!”士兵喊。“干什么?”菁菁问。士兵斜着眼:“干什么?搜查!”菁菁走上前,平静地说:“我是去看程司令。”“看谁都得搜查!这是命令!”士兵说着,伸手要摸她衣服。“啪!”菁菁一巴掌打在士兵脸上。“妈的,为什么打人?”士兵捂着半边脸。“你还骂人!”菁菁说着,上前又要打。“哎哎哎哎!”士兵后退着。
“干什么的?干什么的?”一个军官模样的人喊着走过来。“你是咋管束部下的?”程菁菁走上前,一副要打人的样子,“见了老百姓就骂,和日本鬼子有啥差别?”军官看菁菁穿着高跟皮鞋,花绸绣花旗袍,陪着笑脸问:“小姐,请问您是?”“下次再让你的部下这样辱骂老百姓,小心撤了你的职!”菁菁拉起郭济远,说声“走”,大踏步走了过去。“嘿嘿嘿嘿,”济远得意地笑起来,“还真有小姐脾气!”
“怎么回事?究竟怎么回事?”军官问士兵。“他说他要见程司令……”士兵捂着脸。“他妈的,见程司令你管她干什么?”军官骂着,“你看她牛的,还要撤我的职呢!哼,以后再不长眼,我就要好好教训你了!”
两人一进家,程太太连忙给女儿拿水果,给女婿递香烟。水花给他们倒了茶水,禁不住好奇地问:“你们见过解放军没有?听说他们个个都是红胡子?”“见过。”菁菁小姐笑了笑,说,“和你我一样,一根红胡子也没有。”“说了多少回,不该问的不要问。”程太太吵水花。水花眼睛一顺,倒退着走了出去。
墙上的自鸣钟敲响十二下。“妈,我爸中午回来吗?”菁菁问。“我刚才给他打了电话。这些日子解放军要攻城,你爸他们天天开会说城防、城防,有时候一夜都不回来,人都快熬不住了!”程太太说着,抓起电话,摇了几下,说:“济远和菁菁都来了……啊啊,我们等着……”程太太放下电话,“说晚一会儿回来!”
看见女儿和女婿,程司令禁不住一笑:“哎呀,我一直担心你们呢!”司令明显有些疲惫,眼睛里布满血丝。“我刚才还说,你爸这一见到你,也不老说不知道菁菁啥样了!”程太太学着丈夫的话,也笑了。“我在平乐很好很安全,奶奶疼我娘疼我,全家人都疼我……”菁菁做一个撒娇的样子,“连馨和草都疼我的!”“爸不是担心的这个!”程太太提醒她。“我知道。前天我正跟娘给人看病,一个骑马的大官去了,他的腿有点儿瘸……”菁菁学着那人的走路。
“有点儿瘸?”程司令认起真来。“真的有点儿瘸。他的小警卫喊他陈司令员……”女儿继续说。“噢,那一定是陈将军了。他是黄埔一期的毕业生,救过蒋委员长的命。蒋委员长一直想说服他,可他铁了心要跟共产党。这次围攻洛阳就是他的部队!”程司令说过,又认真地问,“他还说了些什么?”“他说有个首长骑马时把胳膊摔坏了,看能不能给他治好?”女儿又弯起胳膊学着。“啊,那他说的是周先生!周先生在延安时摔坏了胳膊。还说的什么?”程司令很有兴致。菁菁说:“他说郭氏正骨是祖国宝贵的医学遗产,要好好保护。很快,两名小兵就来贴了告示。”“噢。今天的共产党俨然是国家的主人了!”程司令叹一口气。
“水花,水花!这妞!”程夫人喊着站起来,走出客房去。
菁菁压低声音,现出神秘的神色:“爸,我和济远来,是想和您商量件大事。”“你那会有啥大事?”爸不以为然。“爸,共产党的部队军纪严整,秋毫无犯,很受老百姓拥护。现在他们兵临城下,我怕爸爸拼死抵抗,玉石俱焚……”菁菁眼睛红了。爸说:“那你说怎么办?难道叫我投降不成?”菁菁说:“爸,不是投降,是投诚……”爸有些感慨:“爸是军人,大丈夫得死疆场者,幸也!你一个女孩子家,不要多管这闲事!”
“爸,”济远说话了,“国共开战后,国民党的军队越打越少,地盘越打越小。共产党的军队越打越多,地盘越打越大,这说明了啥?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得民心者得天下。共产党,他得民心呢!爸,我和菁菁虽然都是您的孩子,但我们说的却并不都是私情话,这是天下大趋势,望爸爸三思!”
程太太在前边,水花在后边端着盘子走进来了。“吃吧,这是你爸爸专门给你们订的菜!”水花放下盘子,走了。“吃吧,吃,吃!”程太太劝大家。程司令一脸愁容,他叹了一口气,却不拿筷子。
“老程,吃呗!孩子今天回来了,你就放松放松,别天天城防城防的,到家了,就说家!”太太劝着。程司令不拿筷子,突然问:“济远,是不是共产党让你们探探我程某的口气呀?”
“爸,我们只是关心局势,关心爸爸妈妈,私下里说说,并没有受谁的指令!”济远说。
“又说起这事了!”程太太不满了,“趁热,吃呗!”说着,就拿起筷子,一个一个地给他们分菜。“碧玉,”程司令伸手阻住太太,“陈将军的部队围城甚紧,闺女,女婿,都想让程某人投诚,洛阳有两万多将士,粮草充足,兵强马壮,且工事完备,城池坚固,难道守不住个一月四十?”“叫我说,守住守不住都没多大价值。关键是看谁那一方有前途。你就是今天守住了,将来老蒋败了,还不是一样得丢!你跟陈将军不是同学吗?你们就不能商量商量?别老是打、打的!”程太太大声说。
“爸,虽然是您的孩子的意见,您还是应该好好想想……”菁菁说。“爸,要看大局,不要只看一时的胜负!”郭济远说。“吃饭,吃饭!”程太太说,“不管咋着,吃饭都是个第一!”“吃饭吧,爸!”菁菁也劝。“吃饭!”程司令勉强一笑,操起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