苦涩微温无毒消痈肿治五痔止心痛黑髭发久服令人有子
—— 《 本草纲目 》
刘仙堂没死!这消息太震惊了!面对着这个满脸是疤的魔鬼,如果不是十分熟悉刘仙堂的人根本不可能认出,更何况他已经死了呢!云鹤鸣先是认出了他的声音,进而又从他的瘸腿和瘸腿独特的走势儿验证了自己的判断。
刘仙堂对自己是刘仙堂供认不讳。他知道军统的势力,知道袁主任不会坐视不管,共产党的要犯白挺松、郭巧巧的被捕都是他提供的情报,抓共产党有啥不对?他不怕!可是他忘了,冤家路窄,他犯在了抗日名将程司令手下,既是程将军能赦免他十六年前的那场大火,也不会放过他带着鬼子祸害平乐镇三条人命的罪行!程司令很激动:“日本鬼子投降后,大批皇协军被国军收编,不少有命案的人都没有来得及审查、清理。”程司令一扭脸看着云鹤鸣,“哎,云先生,您今天回去后,要让村里的乡亲们写成书面材料,刘仙堂、吕二孬这两个汉奸,我一定要把他们送上法庭,让他们得到应有的惩罚!”想起十几年前的话,云鹤鸣说:“那时候程司令就说,什么时候有证据就什么时候抓他!”“对!”程司令挥手做一个砍头的动作,“决不让这些汉奸逍遥法外!”
电话铃响起来。程太太接了,听一句递给丈夫。
“喂……您好袁主任……在司令部里抓人也可以,但要给我打个招呼……杨胡子,不是已经让他回去了……不行袁主任!不是我程某人不给您袁主任面子?刘仙堂和吕二孬是有命案的人!八年抗战,我们牺牲了多少兄弟,决不能让这些双手沾满人民鲜血的人逍遥法外!”程司令说过,生气地放下电话:“真是岂有此理!一沾军统就什么原则都没有了,汉奸也要放回去!我就不认他这个邪!”
“老程,你也不用给他硬顶,赶紧让村里人拿出证据!”程太太说。司令说:“参谋长,你派车送先生回去!村里的证据越快越好!”
云鹤鸣回村一说,平乐人个个震惊:死了一年多,竟然又活了!郭家门楼下,站的坐的,挤满了村里的百姓。
“啧啧,大嫂?你说刘仙堂真的没死?”郭一方叫着,“哎呀!真是好人不长寿,祸害一千年。这个王八蛋,日本鬼子的狼狗硬是没给他吃完!”“你没听人家说,坏得连狗都不吃!”一方老婆说。人们哄地笑了。
一川过来了,一川正帮花娘晒衣裳,拿着老先生的礼帽挤了过来,“大嫂!大嫂!”他拉住云鹤鸣的手喊,把礼帽往头上一戴,一瘸一瘸地表演刘仙堂。一川学得很像。众人禁不住哄堂大笑。“一川,那天你见的,真是刘仙堂?”一方又问。“啊啊!”一川高兴了,哈哈地笑着。“哎呀!大头啊,咱俩的眼算是成泥蛋儿了,还不胜一川哩!”一方感慨着。
“大家赶紧说吧,叫孙叔笔录!”云鹤鸣大声说。“哎,大头,咱不但要把他带领鬼子害死三口人写上,还要把他勾结土匪妄图害死大哥,后来又造炸弹炸房子想害死司令全家也写上。这叫老账、新账一齐算!”一方大声说。“还有,他让鬼子掠走咱五个媳妇!”郭崔氏大声喊,“要不是游击队把人截下来,你看看后果会是啥样!不还得死几口子?”
“一个一个说,一个一个说,啊!”孙大头把毛笔在墨盒里蘸了蘸,“赖孩儿,你先说吧,说你奶奶被鬼子五犬一郎枪杀的事!”赖孩儿闻言,眼圈儿先红了。
夜以继日,连录了一个昼夜,刘仙堂和吕二孬的罪行材料就齐全了。
翻看着厚厚的卷宗,程司令越发生气:“云先生啊,早年的那场爆炸,我根本不相信是他。一个乡间郎中,满脑袋高粱花子的农民,就因为嫉妒同行就能造炸弹,还定时!我真的不敢相信!人证物证,就是他干的!连咋干的都敢炫耀于人,真是太猖狂了!刘仙堂这个坏蛋,恶贯满盈,不杀不足以平民愤!”程司令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程司令明言不放刘仙堂和吕二孬,袁主任知道正面不好出击了,他于是就派关峰来找何宾。参谋不带长,放屁也不响。参谋带了长,放屁震天响。何宾现在是程司令的参谋长,红人!他让关峰给何宾带了礼,以示敬重。
关队长骑了辆日产弯把自行车,直接来到何宾的办公室。倒上茶,点了烟,屏退左右,关峰就说了:“何宾,何参谋长,咱们是老同学,咱就啥话都说啊,刘仙堂,吕二孬,袁主任为什么非要把他们弄走呢?这一,首先是个面子问题。你想想,程司令非得说他两个是汉奸,有血案,那不就等于说,袁主任用人出了问题吗?他要是再把这两个人一毙,你想以后谁还敢给袁主任办事啊!所以,你告诉程司令,为了双方的合作,请他放弃这一条,至少不要咬住坚决不放,给个脸面。二呢,游击队政委白挺松和野战医院的院长郭巧巧被抓捕,你知道是谁提供的线索吗?刘仙堂!他是立了功的!将功折罪,也应该通融不是?第三,”关队长笑了笑,“上次我帮你的忙,让云先生看了女儿,不知道为啥叫袁主任知道了,差一点儿革了我的职。这一次他派我来,我要不干得漂亮点儿,他不撤我的职才怪呢!也算我求求老同学,帮我一个忙!”
“关峰,关队长,我也给你说实话,这个刘仙堂,带着鬼子在平乐镇杀了三口人,抢走五个妇女。还有,早年,也就是一九二九年,程司令的两个女儿在平乐看病的时候,夜里用土炸弹炸司令全家的,就是他!程司令最恨汉奸了,他身上有十三处伤痕,十一处都是和鬼子打的,大女婿阵亡,二女婿受伤,你想想,程司令会不会放掉他!”何参谋长不退步。
“何宾啊何宾,你怎么光想着一方面,不想想另一方面呢!”关队长诡谲地笑了笑,“程司令是个正直的人,可你知道,正直的人未必就一定吃得开。就说黄埔军校的学生吧,程司令那可是第一期呀,可他到现在还只是个副军。再说,他和郭家联姻,可郭一山的女儿就是共产党野战医院的院长,延安抗日军政大学的学生,女婿是游击队的政委,政府的要犯!他就不想想袁主任要是给他认了真,他的日子能好过得了!就这一条,给共产党联姻!”
何参谋长说:“黄瓜是黄瓜,瓠子是瓠子,这根本就不是一回事嘛!”“是啊!程司令就只会处理是一回事的事,袁主任处理的事可历来都是几回事放在一块儿,八不沾襟,十三不靠,可他硬是给你联系在一块儿了,你怎么着?你们当军人当傻了,就知道‘是!是!’执行命令,一根肠子不拐弯!你不想想,袁主任要是说程司令挟私报复,人家抓了他的亲戚,他就抓住人家不放,他不是也说不清吗?”
“关峰,你们军统他妈净是歪理!”何参谋长骂了一句。关峰一笑:“这年头光讲正理行吗!”“以你的意见怎么办?说吧!”何参谋长看着他。“很简单。”关队长吐出一个烟圈儿,“程司令先把他俩放回去,给袁主任一个面子。如果司令真的不解气,再想别的办法嘛!在你的地盘上,还不是想咋干咋干!”
“关峰,你小子可真行啊!”何参谋长掏出烟来递给他,然后拿打火机给他点着。“何参谋长,算小弟求你了啊!”关队长给参谋长拱拱手,站起身,“何宾,我告诉你,事情不大,可是关系着咱弟兄俩的前程啊!”
关队长一走,何参谋长就来到了司令部。程司令没容他说话,先问了一句:“听说关队长找你了?”“是。我正要向司令汇报。”“坐吧!”程司令说。参谋长不坐,他往前走了两小步,小声给司令咬耳朵:“程司令,关队长的意思……”
程司令终于耐着性子听完了,气愤地说:“胡闹!刘仙堂是汉奸!他的面子再大,难道比党国的利益还重要!第二条更不是理由,他告密抓了两个共产党,那是对党国的忠诚吗?屁!纯粹是为了官报私仇!你告诉关队长,程司令不听!”“还有……”何参谋长又把声音小下来。程司令越听眉毛拧得越紧,往后一仰,禁不住大骂:“军统他娘的目空一切,惟我独尊,校长算把他们惯坏了!告诉他,程某人不害怕!”
“司令?”何参谋长还想说。程司令闭上眼睛,说:“你的意见呢?”“我是这样想,”何参谋长小声陈述着自己的想法,最后两句他提高了声音:“到时候再想法给他干掉,在咱的地盘上呢!还不是想咋干咋干!”“那我们军人的面子就不要了?”程司令睁开眼睛。“我们可以这样……”何参谋长小声说。程司令坐直身子:“何参谋长,这个事情我把它交给你!办不漂亮我处理你!”“是!”何参谋长后退一步,啪的一个敬礼。
何参谋长明白司令的心思,也知道刘仙堂该杀,为达到既放走刘仙堂又杀掉刘仙堂的目的,何宾想了一夜,终于拿定了主意。第二天一早,刚走进办公室,关峰的电话就打来了,还是催着放人。何参谋长说:“我给你说关队长,你不要光考虑袁主任的面子,我们军人也有面子……我说怎么办?你能否再辛苦一趟……”
关峰不怕辛苦,只一会儿就来到了。两人嘀咕了半晌,最后终算达成共识。送老同学出来的时候,关队长忍不住告诉参谋长:“刚才来时我才知道,你说是谁打了我的小报告?就是吕二孬和杨胡子这两个王八蛋!那天云先生来,他们专在门外探着呢!”参谋长停下脚步:“那你还拼命的救他呢!怎么样?现在反悔还来得及!”“不。”关队长摇了摇手,“就这么办!让他俩逃跑,你们就保留了追杀他的权力!留步。”关队长给何参谋长拱一下手。
刘仙堂和吕二孬跑了!
按照这对老同学的设计,当天晚上,杨胡子拿着酒、肉来到了国军的关押处,用钱“买通”看守,把刘仙堂和吕二孬放走了。为了虚张声势,也就是保留对刘仙堂和吕二孬的追杀权,看守人开枪并大喊抓人。第二天早上城内便传遍了这件事情。程司令很不高兴,把参谋长叫来批评:“刘仙堂从我们的关押处跑掉,这能是我们军人的面子吗?这只能说明我们的管理松弛,纪律涣散。你听见他们都怎么说,说我们是用演戏来掩盖我们的虚弱。好吧,袁主任的面子我们已经给足,下边就是找回来我们军人的尊严了!究竟怎么做,你去安排吧!”
何参谋长也没想到刘仙堂的逃跑会造成这么大的影响,立即就布置了对他的追杀。并安排专门人员加意保护正在城里读书的郭济远的安全。
刘仙堂的逃跑也让赵富宾感到震惊。他分析有两个可能,一是军统势力太大,程司令顶不住了。二,也可能是军统和国军之间的一笔交易。他对云鹤鸣说:“刘仙堂给我们造成的损失太大了!没有除掉他,我一直深感痛心!”当即作出决定,派狗子等人进城,三天内杀掉刘仙堂!“不然,这个王八蛋还会给我们带来很多祸害呢!”
云鹤鸣既担心女儿巧巧,也担心儿子济远。刘仙堂死而复生,这太可怕了!她想让孩子休学一段,又感觉不很妥当。赵富宾知道她的心思,通知了城里的地下组织,加强对济远的安全保护!尽管各方面都答应保护,云鹤鸣还是没感到踏实。
第二天,胡子买了酒肉为刘仙堂和吕二孬压惊。“来,为两位兄弟的安全归来、光荣归来干杯!”胡子举起酒杯。三个人举杯干了。“来,这第二杯是袁主任的酒,他让我代表他请你俩干一杯!”胡子再次举杯。“谢谢,谢谢袁主任!”刘仙堂和二孬脸上全是感激。“没有袁主任,我们这次就肯定回不来了!程司令,那是郭家的亲戚,不置我们于死地他是不会开心的呀!”刘仙堂说。胡子喝了酒:“刘先生真是个明白人!不是袁主任,谁能把你们从魔掌里夺回来?就是想救你,谁敢呢!”刘仙堂说:“谢谢袁主任,谢谢胡子兄弟!来,二孬,咱俩共同敬胡子兄弟一杯,共同敬袁主任一杯,最后再一个一个轮着敬吧!”
三人喝着酒,不觉地就多了。胡子舌头有点儿硬,开始说实话:“二位兄弟,小个子走了,就数咱弟儿仨亲了。我有啥话可就直说了!”“胡子兄弟,说!”刘仙堂说着举起酒杯,三人又干一杯。胡子说:“袁主任说,你们虽然跑了出来,可程司令决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让你们暂时出去躲几天,别老在他眼皮子底下蹭来蹭去的……”“出去躲?我们要是在袁主任身边还不安全,你说那我们躲到哪儿还能安全?”刘仙堂说。“是啊是啊!胡子哥,你可得帮忙想点儿办法!”二孬说。“想办法。好好,包在我身上!小个子兄弟,好自为之啊!”胡子喝醉了,他拍着刘仙堂,满眼里都是泪水。
刘仙堂和吕二孬都没醉。他们不敢醉!暴露了身份,公开了罪行,程司令要真的追索起来,会有他们的好吗?袁主任劝他们躲几天,躲哪儿?躲在城里国军找,躲在乡下共军找,哪儿是安全的地方啊!两人琢磨了半天,决定哪儿也不去,还住洛阳城里!“万一出了事还有袁主任帮着咱呢!”刘仙堂说。“是是。”吕二孬也认为对。两人于是仍然住在老地方,只是把他们住的两大间房子垒起来一间。外间只放床不住人,里间只住人不放床。如果近段没有麻烦,以后再把墙扒开。两个家伙不敢请人,操起瓦刀自己干,不到天黑就垒严了。靠后墙处留窄窄一个半截小门,一张天地全神像往上一挂,刚好遮了个严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