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狄青在咚咚鼓声中清醒,眼皮子才掀起来一半,就看见印许在旁边那个铺上睡觉。
这一间都是寺丞的,怎么印许睡这儿了?
这还了得,万一哪个寺丞有洁癖怎么办,以后看到印许岂不是不痛快。
衣服都没整理,松散的乱七八糟,他先一个身跳下床,去拍印许。
外面还很黑,他借着常燃的蜡烛,晃悠到印许身边。
“喂喂,你的在隔壁几间,赶紧过去,万一来人看到的话,你以后会被穿小鞋针对的。”
手上用力的推搡印许。
印许皱着一张脸,烦样。
门突然被敲响了,一个侍卫的声音。
“寺丞,您醒了嘛?出大事儿了,您刚接手的案子,凶手自尽了。”
谁自尽了?
狄青一下子清醒过来,身子站直,贴到门旁边。
“醒了,你再说一遍,谁自尽了?”
“就是京兆府昨天送来的都知案凶手,好像叫什么降临。”
......
印许瞬间醒过来,直接‘嘭’地一声跳下床。
他师兄怎么了?
他几步到门前前,准备开门质问。
现在印许一身不清醒,却带着周身戾气,双眼赤红,跟要吃人一样。
手才伸到门把,狄青一把按住,看着有点控制不住的印许。
“好,我穿好衣服马上去,不要动现场,等我去。”
门外应了声‘是’,小步就跑开了。
印许手扭着劲儿,想冲出去。
狄青按不住他,最后一把撑住门。
“穿好衣服,走,我们去看看。你急成什么样子都无济于事,你先冷静。”
印许两只手扯着衣服,动作幅度特别大,脸上肌肉僵硬。
“我不像你,你朋友死了喝几口酒就能安静的去保护豆蔻,去追查梵音。”
这话冲口而出,丝毫没有避忌,彻底的说完之后印许安静下来。
狄青正在慢慢整理衣服,穿鞋子,整个过程都堵在门口。
两个人整理的也算得上整整齐齐之后,开了门,均是急行大步。
当走到降临所在的牢房的时候。
穿过木栏,看到窗户上挂着一根革带,降临安详的挂在革带上面,脖子间的黑色革带刺眼的厉害。
印许趴在木制栅栏上,带着绝望和惊愕,眼睛都凸出来了。
手无力的拽了拽狄青的衣裳,“我是不是看错了?”
狄青抿着嘴,看了一眼印许,跟跟在身后的狱卒们说:“现在去放下来。”
印许手重重地滑下,垂掉在身侧。
又关心地看了一眼印许,他脸色发灰之外,精神目前算得上勉强。
跟着狱卒进去。
几个人把降临抬下来,在他尸体挪下来之后,他尸体遮挡住地墙上写了一团是东西。
狄青手朝后面伸伸,勾勾手。
立马有人递上来一盏油灯,“谢了。”
随后举着油灯去看。
墙面上绘着一个日晷,指着午时。
狄青愣了愣,这是怎么回事?手在墙面上一模,粗劣地墨画上去的,笔触随意。
但是看不出来有什么意义。
印许也走进来了,站在狄青身后。
狄青指着墙上的绘图。
“这个和降临生前有什么指向性,或者特殊性、相关性的东西?”
印许看了半天,摇摇头,表示他也看不懂。
狱卒已经把降临的尸体平放下来。
“走,去看看尸体。”
跟印许说完之后,语气顿挫起来,指使着狱卒:“叫仵作来,记验尸卷宗,晚点送过来。”
然后他蹲在降临旁边。
降临眼睛紧闭,嘴唇张开,舌头伸出部分,双手紧握。
再看了看脖子,革带勒出来的是喉结上方,绕耳到脖子后面,革带所压得地方产生了一圈深红色。
但是喉结下方又又一圈红色散开得痕迹,着重的看了看这一道,不像是有东西勒住脖子,因为没有很明显的凶器痕迹。
像又不像,很奇怪。这个痕迹不应该有才对。
“你师兄有没有对什么过敏,脖子会发红?”
“没有。”
狄青又摸了摸脖子那一道不深的红痕,狐疑的眯着眼睛。
挽起降临的衣袖准备看手,降临的手是紧紧握住的,腕子上也有部分像脖子那种红色痕迹,颜色更淡。
“窒息而死,但不是自杀,是他杀。”
印许:“我师兄是不会自杀,但是你从哪里有看出来这是他杀。”
“死者舌头伸出来,一般都是再喉结下方勒死才会这样,但是这个革带却挂在喉结上方,正常情况他应该是舌尖抵齿才对。你再看看,这个脖子下面和手腕上各有一道红痕。一道束缚双手,一道勒住脖子。”
印许双手捏拳,青筋直爆,双眼直接充血。
这要杀害降临的凶手在旁边,狄青觉得他可以直接抽出陌刀,把那个人一劈为二,这都属于印许的正常反应——
为了安慰,狄青捏了捏他的肩膀。
“你师兄原本就没有几天。”
这个安慰着实捉急,印许隐忍着厉害。
这个都知案才结束,孙二郎和荀舟还没搞明白,这下子又来一宗——
天亮了,狄青交代好存放尸体。
然后说有事就骑马出去,找到了之前替他写信的那个摊子,把印许曾今给他的一团墨的纸张递出去。
“听闻你是整个长安最懂纸的人,我想知道这个写得是什么。”
那张纸上一团漆黑的墨。
这个书生模样的人搓摸了下,纸张摸着略厚,看了几眼狄青,眼神下瞟到他腰间那块大理寺的牌子上。
“不做当官的生意,爱莫能助。”
说着就把东西丢到狄青手里,自己笼着手看看左边,看看右边,也不慌忙的招揽生意。
狄青把腰牌弹了下,发出一声轻响。下巴扬扬,指着纸。
“帮忙看看,这个可是破都知娘子案子用的。”
这个话一说,书生的脸色变了下。
“您是狄寺丞?”
现在满长安都知道狄青接手了这个案子。
“是,帮我看看?”
这下子,书生倒是生猛,指着他的腰牌。
“给我看看,不是骗我的,我就帮你劈开这张纸看看内容。”
狄青腰牌一翻,他的名字就翻出来了。
书生又从他身上拿走那张纸,摸了下。
“还好是这种纸,换一种可能就真看不到里面写的是什么了,晚点送过去给你。”
狄青坐在他摊子面前,“不用,这份证据我急用。”
这个是大理寺卷宗室的,写的是徐正毅的罪行,柳都知和许柳儿死前留下的罪行诗!
到时候上交都知案的时候,徐正毅也跑不了。
有了这个诗,御史台调查方面就能扩大明细化。
他一只手捂着额头。
忙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