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烟消失后,印许微许的安心瞬时就被猛地打回到现实,从‘共情’里出来的太快,印许毫无准备。
突然的由坐姿直接‘哐当’一声的跌趴在地,摔得自己是头晕眼花。
身旁诡异之气散尽,印许突然觉得十月底的天也是暖和的。大口的喘息着。
狄青也慢慢要醒的样子,眼皮子动了动。印许连忙捏着袖子擦擦脸,把自己的狼狈抹干净,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他贪生怕死这是事实,毋需掩藏。
当年学道术纯属意外,要不是他师父看着他什么根骨奇佳,什么百年难得一遇的奇才,他从来没想过这辈子要学什么道术。
安安分分的科举,做个小里正就好。
要早知道师父临死之前还会嘱托什么遗命,他也打死不会入道!可是晚了。
印许从金州徒步到长安走了四个月有余,活活的想了整整四个多月,仍旧是一边抗拒一边朝前走。
结局已定――印许逃脱不得。
刚才‘共情’里也看到了狄青断案,就摸了几下,寥寥数眼就能知道仵作验判有误,凶手在逃,将定断下来的案子拟议挂悬。
只要不是狄青狂妄,那他真的是一个护着他生死的好盾牌。
狄青耳聪目明心思活络,谨慎小心敏锐机警,除了不懂咒术之外,其它的真的是没话说。着实是一个断案的好手。
印许深呼吸几口,伸手将狄青拍了拍。他眼皮子一卷一卷,最终睁开眼睛。
先是有些懵然,随即精光大盛,虚眯着眸子看着印许。
“你看到了什么?”一股子深深的危险扎在印许心里。
印许提了提胆,问:“我见你共情里面有一件事件,茅草屋那个拼杀案你有印象的吧。”
狄青晦深着眸子,点点头。
“怎么?”
印许:“为什么拟议挂悬?到底是哪一处不对?我跟着你看完过程和卷宗没觉得有问题,为什么你说凶手跑了?”
狄青睁大着眼睛看了印许一眼,张口问:“你身为里正也处理过案件吧?你要是这样,手下怕是冤案无数……”
还跟着摇摇头,印许哑言……
见印许又想问,狄青直接就说。
“屋子里内的那个人有一处伤痕不对,他们二人尸僵程度死亡相差有一个时辰差。但是屋子里的那个人后脑有一处伤痕,下窄上宽,是一种从背后人举刀劈上去致死的伤口形成状态。如果真的是二人拼杀,这倒伤口翻开痕迹再早那么半个时辰,我或许也就被蒙骗过去了。可惜不是,这道伤口在外头那人死后才产生的‘新’伤,这代表什么?代表当时屋子里还有一人。但他们钱财无损,这人不是图财,怕是有仇!杀人后还在濒临断气时做了一个自缢的模样想佯装过去,其实要不是那一刀,我也未必能发现这个案子,做的着实精巧,没留太多细节。”
狄青还一番感慨,有些赞许之意……
印许就懵然道:“就一刀你就能看出这么多来?”
狄青歪着头,“我没看出什么啊,就是看出来凶手跑了。”
印许心里真是要给他鼓掌,一刀上下位置不对,死亡时辰一掐算就知道凶手跑了……几位仵作细细检验都抵不上狄青这一眼。
该怎么说了,实在高手。
叹服!
难怪短暂的接触过后能知道孙二郎叫什么,在何地,这样敏锐的眼睛和谨慎的观察当真少有。
印许突然觉得自己当里正判案,这样对比下来,不会真的有许多冤假错案吧?一下子内心里翻腾出一种难受。
狄青正要说话,印许看着他的眼神突然骤变,带着股子惧意,上下嘴皮子抖了抖,实情朝着狄青托出。
“你的‘共情’里出现了一个死魂,在你身边站着。”
狄青:???
死魂是什么意思?
印许想着狄青也是不懂的,就解释道:“一个死人魂魄跟着你。”
狄青:……
“要不你描述一下?我想想是谁这么亲和的死后还跟着我?”
狄青又有些不正经的玩笑,但是眉眼中全是惶惶不安,带着疑虑自问。却始终想不起来有谁在他手上受过冤屈之类的。
印许一听说要形容,他登时跟掉到寒潭里一样,浑身打了个冷颤。
他真的不想再去回忆那个人的样子,满脸满头的都是血,那个窟窿,那个颈项伤口翻开的模样……还有看他的那个恐怖眼神。
现在回想起来都还是历历在目,浑身汗毛直竖。
印许咽了咽口水壮壮胆子,有些惧意的哆嗦,抬起手准备指自己的脑袋,说那里的血窟窿什么的。
手才抬到齐肩位置,袖笼里突然掉出来个东西,半个被血浸湿的钱袋子‘嗒’地一小声掉在地上。
两个人一起低头望过去,血迹干涸,都已经变成黑色了,布上的图案纹路皆是掩在血迹之下,什么也看不清楚。
狄青看了一眼印许,印许脸色煞白,指着钱袋子就说。
“那个魂魄丢下这就消失了……”
狄青狐疑地看着这个钱袋子。只有半个,血迹干涸,打的这和结还是并州祝福后辈出行平安的络子,一般都是阿娘打给自家儿郎的。
这个看着……挺眼熟啊。
狄青从地上摸起来,拿在手上反复翻看。
卷起来的边缘细丝也沾了血液,他用手搓捏开血渣,对着火炉的光细细瞧着,是一种很名贵的绸缎,所配者非富即贵。
一个跟着他的死魂为什么要丢下个这个再消失?难道是给什么线索?
他拎着半个钱袋子反复的看,最终是在钱袋子里面找到一处颜色异常深的地方,像是带有笔画一般。
狄青仔仔细细的翻看,确定了是绣上去的字迹,但是绣线颜色也深,他摸了摸凸起也无法辨认这个字是什么。
就翘首在屋子里乱看,想在某一处看到些什么。
印许看着狄青就这样拿着污血遍布的钱袋子认真的模样,又想起来他捏着袖子翻看尸体而不净手的样子,着实有些反胃。
狄青看到一出案桌上有一张黄色的纸张,起身就去拿,行迹匆匆。
回来往炉子旁一坐,伸手捞了一个凭几放在身前,将钱袋子翻过来,黑色的凸起那块印上纸张,在那里用力摩擦。
没一会儿,狄青拿起纸,对着一看,上面印出来个红黑色不清晰的字。
‘荀’。
印许伸过脑袋去看,一巴掌拍在狄青后背上。
“你厉害吖。”
狄青脸色微微一怔,心里已经清楚这是谁的东西,但是又拿捏不准,藏在心里没有说。将东西塞入袖里。
只是问:“你昨夜能看见那娘子眼前的情形,能不能再施展一下看看孙二郎七月十五那日在杨柳家到底看见了什么?”
印许看看狄青,又回头看看一旁躺在地上的孙二郎。
他脸色一沉,声音突然凉了许多。
“你说到这里,我就要告诉你,孙二郎是被人用术杀死的,而且一直跟着他――不,现在,以后怕是会跟着我们!也会跟着他。”
印许指指一旁昏睡过去的桑成。
狄青看一眼,估计是刚才印许要施展‘共情’,特意将他弄晕的吧。
“你说的是那一阵怪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