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青说的话环环相扣，没什么出彩的地方，但是字字都能让印许偏向黎民众生。
说着是让印许自己做选择，实际才是让印许选无可选。
印许如果一直被迫，那么他也会努力，在矛盾中努力会影响发挥，到时候他最多全了大意同大家一起赴死。
也不会心怀愧疚，最多只是觉得遗憾没努力。但是这份遗憾就是全长安的陪葬！
有些人就跟弹簧床，你不动他不动，你动他就能刚。非要鞭策的那种，但是不是硬怼，而是旁敲着鞭策。
与其牵着走，不如让他自己觉得迈步的重要性。
住持：“你让我解了他的天眼？”放他自由。
狄青回头看着住持，虽然面上平静诧异，语调带着质疑。但是狄青知道住持是在配合他演戏。
也是知道印许的弱点，他心肠软——
人呐，弱点一旦被交到被人手中，只要人家用的好，自己全没办法。
狄青：“是的，让印许自己选择吧。”
这话说的印许反而应有的开心没有，倒是紧张了下。
他看着住持，一面想让住持解开他这个特殊的天眼，最深处也不是特别想。他需要一个失败的借口，后退的理由......
这个天眼让他直视长安发生的一切。
哪里沟壑、哪里湖海，如何残缺，邪祟怎么伤人。同道中人又是怎么样在街道上布阵杀魔镇妖的。
什么都不能视而不见，所以他连新昌坊南街都没走出去，最后只能掉头回灵感寺。
心里是煎熬着的，怕长安就此落下辉煌，怕百姓生灵涂炭。更多的是怕自己不足，没法子承担这样的责任。
他不行——
印许是清清楚楚的知道自己不行！
摇摆之间，恍惚的走回来。
看到住持之后，他的愧疚和惊怕第一时间变成的承受不住的压力，蹿成怒气上来发泄。
随之而来的就是想要逃离。
这些东西，狄青能摸个七八分，住持也能。
住持最后佯装叹然：“好——”
印许听到之后，心弦崩得好像断裂一样。
住持伸手招着印许，让他到身前来。印许这个时候的步子有点拖慢，慢慢挪到住持面前。
住持手上掐了咒，看着印许突然笑了下。
“当年你与素问前后不错三日，我和你师父捡到你们的，我们寻觅了十数年才寻到你们。我同你师父是至交，后来我们选你们的时候，你师父说让你们选。”
住持和善的笑笑，眼中带着光。
“当年你硬是揪住你师父的衣袖，那个模样让你师父心疼怜爱，他就选了你。谁知道你打小不是很爱热衷道术，那个时候我说要不要换换。你师父不愿意，他说剃光了头难看。”
这个时候住持伸出手将素问肩膀拍拍。
“我觉得不难看阿。”
素问不知道怎么了，别开头。
狄青看着素问，他好像不太对，素问浑身紧绷，一刻都没放松过。像是有什么事儿要发生一样。
印许也跟着沉默，站在住持身前，脑子也不经着往回想。
“你打小不喜欢这些，你师父一直由着你，现在由不了了，怕你不愿意，哄骗着把你送到长安来。一早我就跟他说，不用这么瞒着你，你终有一天要知道这件事，去背负这件事儿。但是他还是偏宠偏护，以致于你现在这样......他不该。”
印许双手握紧。
确实他师父从来没逼他学过，会用其他的手段磨着他学，惯是真的惯，宠是真的宠，没有父母的印许在师父底下过了很愉快的这二十来年。
所以两个月前仙逝，他崩溃的就差自己去死了。
遇到狄青是他这段时间唯一一个能说几句话的人，虽然他的脾气总是乖张，但是狄青容得下他。
粗着嗓子：“别说我师父，和他无关。”
狄青这个时候拍了印许一把。
“大师，让印许去做他自己的，约莫他师父也是愿意的。那个大阵长安所有士者都上，也不差印许这一个人，他一直不想呆在长安。”
印许这个时候插上嘴了，幽幽地看了一眼狄青。
“我和素问不在，长安的士者他们上不上并不重要——”
狄青听到这个之后，恨不得冲口一句：那你还不留下来？
但是他冷静的看向住持。
“还有其他办法吗？让印许走的无后顾之忧？”
住持胸腔一动：“没有。他不在......或者说你们三个人任何人不在，大阵都不能成。”
这个时候印许低下了头，狄青和素问对望了一眼。
狄青现在知道自己的任务是要找寻阵眼，那他们两个人？
“练好分身召唤术吧，这个是他们为大阵需要做的事情。”
哪里会有这么简单，分身召唤什么才能克制住大阵？狄青大抵的能摸个浅显，再往深了的他就什么也不懂了。
住持跟素问说：“拿出来吧，给狄青看看。”
什么？
素问从他的百纳袋里摸出来了一叠又一叠的图纸，生生的将他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
“这些都是三珠书这些年来的行动轨迹，你且看看。还有五十多天的时间，你能行的......”
狄青脑子一层隐汗下来。
五十多天来看七十年的活动轨迹，然后推算除夕那夜子时的位置——狄青现在就想问一句，现实吗？
鬼扯不是——
“你们早都再算这个，为什么不提前通知我？我在并州就可以给你们推演阿？”
住持说，“这个一旦泄露，与长安更不利。”
狄青摇摇头，“你们思维不严谨，做事章法有问题。”他拍拍这些图纸，“这种东西宜早不宜迟，早算早实验，现在时间多紧阿。完全就是奔着失败去的你们。”
住持没说话，静如殿中的佛像。
“印许，你来。”
印许听着蹲下身子，就差跪在住持身边了。
他手上捏着的咒正要施加在印许身上，印许突然身子一扭，别开了。
这个咒给到印许，印许就算是‘解放’了。
印许突然结结巴巴道：“那个，我再想想——”
说着跟狄青一起开始收拾这些绘图，还佯装若无其事的模样啧啧了几句狄青的不容易。
“你这难搞啊。”
......
狄青看着印许，笑了下。
主持也看着印许会心莞尔。
只有素问突然握紧拳，紧绷的更厉害了。
当住持转面看向素问的时候，素问起身，手上一边掐咒打开结界一边踩着步子离去......
狄青：怎么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