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机场的售票厅购买了去市中心的大巴车票,半个小时后,大巴车开始出发。汽车驶出停车场后在一个村子中缓慢地前行,10分钟后驶入高速公路。售票员站起身来打开车载放映机,电视画面里穿着藏族服饰,梳着小辫的女歌手开始歌唱《雪域姑娘》,歌声优美动听,音域宽广悠长。观众们立刻被带进她演唱的旋律里,歌曲节奏自由,令人陶醉。
我探头观望外面的景色。窗外闪入眼帘的一切无不肃穆超然犹如静禅。苍浑凝重的胡杨树挺立在道路两侧,路边的河道蜿蜒向前,河中的水流平缓清澈,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闪闪的银光。牦牛悠闲地在空旷的草地上踱步,镶嵌在天边连绵起伏的山峦,在太阳的照耀下反射出闪闪金光。
车辆驶过高高的玛尼堆时,车内会有人高高地举起双手大呼小叫地喊着“拉则”,瞬间感觉踏进了另一个世界。
汽车驶入市区后,司机把音乐关闭,坐在车前的向导站起身来。他详细地介绍了当地风俗习惯以及高原地区个人需要注意的事项:入住酒店后,不要着急洗澡,以免着凉感冒引发肺炎;尽量保持体力,别跑动;少食肉类,多吃点青菜,增加叶绿素......
汽车在纵横交错的街道上接连转弯,最后拐到了“娘热路”民航局汽车站的大院里。车子还未停稳,车上的人就纷纷站起身来,惊慌失措的左盼右顾。司机大喊了一声:“大家不要着急,所有的人下车后才开始发放行李。”
听闻后,车内的人逐渐平复下来,有的人又慢慢地坐到了座位上。
车子停稳后,司机在仪表盘上按了一下黑色的按钮,车门“桄榔”一声打开了。车里的人按着顺序走下车门,并在车子的后面自动围成了一圈。司机不慌不忙地打开行李箱,取出行李放在地上,有人走上前认领,售票员查验无误后逐一放行。我紧跟随着摩肩接踵的人群向外走去,大院内,人声鼎沸,如同泄闸时蜂拥而至的洪水,我被人群簇拥着向前走去。临近大门口时,我回头望了一眼高高耸立的民航大厦,他已经被岁月浊刻上久经风霜的印迹,没有了记忆里的宏伟。
出了大门后,我环顾四周,很快发现一个中等个子的男青年手里举着一面牌子,牌子是用硬纸壳做成的,上面写着三个黑体大字“李志川”。
我略微转身不经意地端详着他:一头鬈发,两腮绯红,身着浅灰色的衬衫,下身是蓝色的牛仔裤,脚蹬半高腰的黑色回力球鞋,浑身洋溢着青春的活力。
我走向前去,“您好,我是李志川。”
“您好,我是蓝羽,很高兴认识您,”他握住我的手问好后,做进一步的确认,“您是预订了赛马场旁边的汉庭酒店吧?”
“哦,是的。”我点点头,表示确认无误。
“嗯,车在马路对面,要劳驾您走一段路。”他俯近身子说。
“不碍事。”我说。
我跟在他的后面过了马路,车子是一辆黄色的面包车。他把我的背包放到后面座位上后,让我在副驾驶位置上坐下,车子发动后在大街上穿梭着。
“您是第一次来拉萨?”他问。
“也不是。前几年来过一次,并在这呆过一段时间。”我说,“你是什么时候到拉萨的?”
“噢,我过来好几年了,06年,2006年初吧。”他说。
我点点头。
”确实是好几年了,那你老家是哪儿的?”我问。
“新疆自治区五家渠的,准确的说是银川的。我祖上几代人都生活在银川,父亲入伍当兵后分到兰州军区第一兵团第六军步兵第17师,也就是西北野战军新四旅,后来部队改制为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第六师,驻扎在五家渠,”他说,“父亲退伍后就留在了当地,并结识了我的母亲,婚后就举家搬迁到了五家渠。去过?”
“当然,中国西北边陲上的一个小镇,位于天山北麓,准噶尔盆地东南部,与昌吉市、乌鲁木齐市相接,是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天山北坡经济腹心地带,也是从乌鲁木齐到古尔班通古特沙漠最近的绿色通道。离首府乌鲁木齐市区只有50公里远,离地窝堡国际机场只有30公里。这肯定是当初部队选择在此驻扎的原因,交通战略要塞嘛。”我回答。
“是的,不过现在五家渠已经升级为市了,变化很大。”他说。
我略微点点头。
“是嘛,02年我去的时候还很艰苦,记忆中印象深刻的...只有那个农垦记念广场,墨黑色的铜像雕塑栩栩如生,令人震撼,完美地刻画了父辈人在那片土地上艰辛付出的历史画面;那时候,早市在广场前面的一条东西走向的小街道上,热闹非凡。买卖玉石原石和翡翠的摊位前人声鼎沸,时常吵得不可开交。”我说,“唉!一旦搅动沉积在心中的陈年往事,这些断断续续的画面,就会在我的面前跃然浮现。”我说。
“现在不可同日而语了,人口繁多,发展神速,城市的建设也非常漂亮。”他说。
我说:哦。然后沉默了一会儿。
“我们的父辈有着相同的经历,我父亲参加的是第*集团军。”我说。
“那是参加越战的部队?”他问。
“是,他身负重伤,身体虽然恢复了但留下了严重的战争创伤,直到现在还经常喃喃自语,沉浸在战争的画面里无法自拔。”
他点点头,黯然地说:嗯。
我沉默片刻,然后转移话题。
“那你是怎么留在这里的?”
“与朋友结伴来这里旅游,来了后就喜欢上这座城市,所以就留在这边了;我在酒店的前台旁边租赁了一个房间,开了一个小的旅行舍,给来这里旅游的人们做一些接待和讲解的工作。您在这边要是有事的话,就到前台找我,我不在的话你提我的名字便是。”他说。
“好的。生意还好吗?”我问。
“马马虎虎。”他说,“但是要比内地的钱好挣一些。”
我点点头。然后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呼出。
“有点难受?”他问。
“头脑昏昏沉沉,但还在忍受的范围以内。”我说。
“回去睡一觉吧,醒来后再吃点东西,应该就没什么事了。”他说。
“嗯,好的。”我点头应道。
他把车子放慢速度,一路向北,径直开往酒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