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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当时年少春衫薄

我十四岁的时候,阿爹阿娘终于在有一天晚饭间醒悟过来,要是再不让我去学宫读点正儿八经的书,他们这个女儿脑子可能就要坏掉了。

于是当天傍晚阿爹心急火燎地就派了哥哥来将我从长安街上抓回去,扔在大厅上交代了半天。

说到了学宫以后不能像在家里一样了,每天要起早贪黑用功读书,见了人要问好行礼,坐要有坐像,走路不能乱蹦跶,更不要随随便便同人打架诸如这般省略无数字。

说完之后阿爹看着我,一把鼻涕一把泪对我道:“我闺女就要去上学了,想当年你还这么点大的时候,还坐我肩膀上闹着要阿爹给你买糖葫芦,转眼间就长这么大了……”

我面无表情地望着阿爹,哥哥嘴角抽了抽,“她都十四了,马上都要嫁人了,爹你每年都要感叹一番,倒不如把她拍扁了装口袋里吧,再说她一月后能不能顺利考过学宫那道入学考试还是问题,这一天到晚就知道捏泥巴的。”

阿娘也忧心起来,愁苦道:“是啊,阿眠从小反应就迟钝,要是考不上,可真是丢了她的脸。”

阿爹闻言立马眉头一皱,认真看了我几眼,眉头皱得更深了,最后一拍桌子,“不要怕,考不上咱们走后门,随便怎样阿爹都会给你塞进学宫的。”

我看了看变得严肃的阿爹,又看了依旧忧愁的阿娘,最后看向装得十分忧愁的哥哥,我还是不是亲生的了,怎么他们不相信凭我的实力轻轻松松也能进国子监啊,于是也跟着一拍桌子,吼道:“你们放心,一个月后我给你们考一个来看看!”

为了应付一个月后的考试,第二天等到哥哥从学宫下学回来,我还特地拿着我最喜欢吃的海棠花饼去向他虚心请教。

彼时哥哥正写完一副字,优哉游哉涮了笔挂好,然后让我从窗户上滚下来坐好,将刚刚写完的那副字在我面前抖了抖,展开,“你觉得这字写得怎么样?”

我颇为认真地看了半天,“一般般,跟我比起来还是有点距离的。”

哥哥忍着没打我,“你写两个字我看看。”

于是我拿起笔在白纸上龙飞凤舞写了两个字。

哥哥也颇为认真地看了半天,过了会儿,道:“妹妹,答应哥哥,你这几天先练字,把你的名字写好了再说,好吗?”

我觉得我抓住了重点,心中一喜,不禁试问道:“难道考试就考写字吗?写字我还挺拿手的啊。”

哥哥拧眉,露出一副讳莫如深的表情,这表情超出了我当时的理解能力,只听得他干巴巴说:“先写字,每天写,好好写,不要自暴自弃,坚强点。”

于是那段时间,受到哥哥的鼓励,我不捏泥巴了,走哪里都在写写画画,特别发愤图强,废寝忘食。

有一回进宫去看姑姑,正在御花园的地上捡了根木棍练习写字的时候,听到有路过的宫女说严太傅今日带了学宫的诸生在藏书阁帮忙修书,她们正要过去送些茶点。

想起哥哥今日未曾和我一起来,便是去了藏书阁,又听到提起严太傅,想到不久以后入学考试,就是这位太傅主持,于是想趁机去见见这位让哥哥十分尊重,为人又十分严厉的太傅,以便为考试做好心理准备。

但可惜,等我吃完一碟点心,喝了两碗莲子羹再好不容易找过去的时候,太傅已经带着人走了。

我又自己生了会儿气,本来打算回去了,转念一想,长这么大还没见过皇宫的藏书阁长什么样子呢,何况来都来了,总不能白来,藏书阁既然有这么多的书,肯定也有些什么外面找不到的话本子,这样一想,我的胆子就大起来了,拿出翻墙出去玩的本领,悄悄躲过门口的守卫溜了进去。

宫里的藏书阁就是气派,堪堪好几层楼呢,但气派归气派,我从一楼翻到二楼了还没见到一本像模像样的话本子,全是些写得密密麻麻看得我眼冒金星的书,真真无趣。

又悄悄看了看三楼,见宫女侍卫大多都是在一楼二楼,三楼竟然没人上去,便想好东西肯定都藏在人少的地方。

有点跃跃欲试,便趁着无人,偷偷溜上了三楼。

三楼人少,藏书也比一二楼少,只在周围列了书架,中间空着的地方摆着几方矮桌,上面置着笔墨纸砚。

我走到一矮桌前,见上面的宣纸密密麻麻抄写着《国策论》上的内容,字迹行云流水,端着清雅好看,笔锋处又透出苍劲凌厉。

我对自己能有这样一番见解颇为意外,也不枉这半月来苦练书法了,于是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哪晓得那墨迹还未干,一摸就蹭了我一手的墨,纸上糊了几个墨团。

真是可惜了,我认真一思虑,动笔自己重新写上,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准备去翻翻有没有什么话本子,突然听到里面阁中传来一阵男女的低语声。

这莫不是哪个宫女侍卫在此偷情?

这样一想顿时心情激动,这样的好事居然被我撞见了,于是按捺住心情偷偷溜过去,扒着门缝朝里看去。

入眼却只能见到一身素色烟罗裙的姑娘的背影,从我这里看去,见这姑娘身段尚好,单单一个背影就够漂亮的,想必是个美人,又忍不住想看看与她偷情的侍卫,奈何里面书架挡着我的视线,伸长了脖子只能看到他玄色暗纹锦袍的衣襟。

我皱了皱眉,发现事情并不简单,但看那穿着,好像不是什么宫女侍卫。

正当我被什么“后宫妃嫔与风流王爷不得不说的二三事”的戏码震惊得合不拢嘴时,那姑娘低声道:“你放心,太后那里并未多疑。”又听得玄袍男子淡淡“嗯”了一声,“凡是小心为上。”

然后那姑娘突然转过身来,待看清她模样,吓得我一口气差点过去,这姑娘竟是霍南依!

仿佛得知了什么惊天秘密,我要回去告诉常宁,霍南依居然背地里与男子在藏书阁偷情!

这将在永京掀起怎么一股腥风血雨啊。

“我先回去了。”

“好。”

我一惊,见他们要出来了,来不及再去看那男子是谁,慌不择路躲到了那矮桌底下,心突突跳,都不知道到底是因为震惊还是被吓的。

听到脚步声渐近又渐远,方才松了一口气,突然又听见门被打开,一人慢慢走进,到了矮桌前停下,我刚刚放下的心瞬间又提了起来,心想今天这样一惊一吓的晚上可要多吃一碗饭才行。

我趴在桌子底下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只能看见那人玄色的衣摆在眼前晃动。

我真是后悔死了,当时为什么要躲这桌子底下来,腿都给我蹲麻了,也不晓得这人什么时候走。

听见那人拿起笔,怕是要写字,听了半天也没什么动静,突然想起自己方才提笔在这纸上写了几个字,心提了起来,又听到那人将笔扔到桌子上,心一下里跳到了嗓子眼儿。

见到面前的衣摆动了动,随着他一下又一下屈指敲在桌子上的声音,我这个柔弱的心简直不堪重负。

眼前突然投下一抹黑影,我对上那人侧身低头看来的目光,吓得一头撞上了桌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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