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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外出

“表妹,表妹!”赵臻追在她身后喊着,她则从灯火通明的廊上转到园子里去了,那儿黑灯瞎火的,赵臻只能凭着感觉胡乱转。

锦秋只是走着,一直走不敢停,好像她走得快一些,那些谎言、排挤便追不上她。

她曾以为自己每回用饭都中途下桌是因为性子直,自己想什么便做什么不受管教,现下她才明了,她不是性子洒脱,是怕,怕像方才那样,亲眼看着这些所谓亲人,用刀子在她心上划开一个又一个口子。

她倚着一棵桂花树,双手往后环抱着它,手掌触及凹凸不平的树干时微微用力,树干上的凸处便咯得她的手生疼。

夜风习习,吹来两个声音:

“唉,咱们这是造了什么孽,大晚上的还要给大小姐送饭,不是说她今日上桌吃饭了么?”

“红螺那个夜叉要的,啰嗦什么!”

“诶,姐姐,我听翠鸣姐姐说大小姐近来会接管府中事务,也不知是真是假,以后若是她与夫人冲突了,咱们该又听谁的呀?”

“你呀,白在府里这些年,越干越糊涂了!这宋府的女主子是夫人,在夫人手里,谁还能翻了天不成?大小姐再横,过两年不也要嫁出去?”

……

声音又渐渐远去了。

锦秋禁不住冷笑一声,抬头望了望天。

大约是下了雨的缘故,夜空中没有月亮星子,漆黑一片,但那又如何?地上自有万家灯火,人间仍是亮堂堂的。

她这便走回灯火通明的廊上往汀兰院去了。

想想她们其实说得不错,要在这府里同李氏斗,可不是那么容易,所以她得打起精神来。

锦秋到汀兰院门口时,正看见赵臻打着个灯笼立在那儿,望着院里探出来的几串紫藤出神。

“表哥?”院墙上,一个单薄的影子向另一个影子靠近。

他迎上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眼。她面上仍挂着浅浅的笑,看起来和方才一样,但他知道那小半个时辰她都想了些什么,正是知道,所以不问。

“我就是来看看你,夜深了,去睡罢,”赵臻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髻,像幼时哄她去睡觉那样。

“你也回去罢,”锦秋说着,这便走进了院子。

“明日我去漱玉坊挑个寿礼,你同我去罢?”在那扇门关上的刹那,他说。

“好。”

这夜的赵臻辗转难眠,宋运的几句话总在他脑中盘桓不去:“锦秋自然是要配顶好的男儿!至少得是个三品官家的公子,不然岂不是下嫁了么?”

他配不上她,他知道,正是因为知道,这些年才没有向她吐露过一句。

就这样挨到了天明,一宿没合眼,晨起用早膳时果然就被锦秋看出来了,她问:“房里是有什么收拾得不妥贴的地方?表哥睡得这样不好,眼下都乌黑了。”

“一切都很好,只是我不习惯罢了。”

“待会儿我让红螺给你送个安神香去,这香点起来,满室温甜,很有助眠的作用。”

赵臻谢过了她。

今日的早膳用得也不好,宋老太太在桌上又说了许多锦秋不大爱听的话。但她今日比昨夜可耐摔打得多,无论听见什么都能面不改色地用膳,只是另一只手紧紧攥着,指甲都嵌进肉里,现出深深的红印子。

饭毕,锦秋也不坐马车,就同赵臻散着步往漱玉坊去了。

两人拉扯着闲话,说着说着又说到了她的婚事上。赵臻问:“上一回来就听说表妹要同韩家公子见面的,后来怎么就没成?”

“那还是两年前的事儿了,这两年我也想明白了,嫁不嫁人的也就是那么回事,若是这府里没了我的位置,我就出家做姑子去。”

“表妹不要胡说!”赵臻驻足,面色骤然沉肃,道:“过几日伯父不是要给你选夫婿么?总能挑着好的。”

锦秋嗤笑一声,她当初答应宋运也只是哄他高兴罢了,她不觉着这世间有什么男儿可以依靠。她怕自己像母亲那样,以为找对了人,身子靠过去,却靠了个空,直不楞登地摔在地上,摔得那样疼,她怕疼。

就在笑着的这个空隙,她突然望见前头一辆马车,正是半月前在吴郎中门前停的那辆。

这……这不就是那登徒子的马车吗?

周劭却是在那头就挑开窗帷,瞧了锦秋和赵臻好一会子了。他的目光在赵臻身上停留了许久,想着这人生得倒是仪表堂堂,只是那玄色披风衬得他有些老成,但有些姑娘家不就喜欢这样的么?

“王爷,王爷?你看什么呢?”坐在他右侧的朱奥说了好几句都不见他答应,便也凑过去,往那外头一望。

“你说,那男子与我比,如何?”周劭突然问道。

“生得倒也端正,但是与你比,却是如浅溪之于江河,不能比呀!不不不,应当说天下的男子除了我朱奥还能同你一较高下,其他人,那是根本都拿不上台面来!”朱奥一本正经地道。

周劭见着锦秋的目光朝自己这儿望过来了,赶忙放下帘帷,嘴角却微不可察地露出点儿笑意,似乎对朱奥这不着边际的奉承很是满意。

锦秋看着这马车从自己身旁走过,心里想着究竟要不要叫住人,将那帕子还他呢?转念一想,她又觉着这样不妥,帕子还在枕头下呢,当街拦下男子的马车带回府里,这算什么事儿!

于是赵臻说的那些个“他家如何占据江南一带漕运的半壁江山,他又如何被父亲看中,将继承家主之位”的话她是一句也没听见,就听见他最后那句:“表妹觉着我同那些官宦子弟比,可比得?”

锦秋回过神来,望着赵臻,诚心道:“那自然比得,比他们不知好多少倍呢!单就我所见的人来看,表哥是最好的,十岁就能看账本,十四岁便会谈生意,说话还体贴,性子又和顺……”

赵臻听见她这样赞自己,耳根子都痒痒起来。

就在这时,锦秋看见前边儿一个小摊子上,摆了各样精巧的玩意儿,都是用竹签,蔑子,贻贝等物手织出来,有风铃,小篮子,蚂蚱草蜢等。

锦秋看得眼都直了,走过去拿起一个竹篾织的,正中央缀了一片乳白色贻贝的脂粉盒子,问那摊主:“这个怎么卖?”

摊主是个裹着件土黄色粗麻衣,身子瘦小的男子,他哈者腰道:“小姐您真是好眼光,这脂粉盒子是我家婆娘花了一日功夫才织出来的,她自个儿喜欢得紧,还不让卖呢,小姐若是想要,便三十文一个罢。”

赵臻爽快地拿出一两银,道:“你再选几个罢。”

赵臻最先是管账本的,平时那些个花销一分一厘都算得清清楚楚的,他不是个小气的人,但只要是生意他一点儿也不含糊。

锦秋却觉着这样的好东西只得一个便好,多了反倒没有那份贵重了,于是便道:“就这一个便罢。”

“我也要这个!”就在此时,一个一身大红色骑装,脚踩青色马靴,手里提着根马鞭子的俊俏姑娘也走了过来,指着锦秋手里的脂粉盒子,昂着头道。

这姑娘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年纪,一团孩子气的脸上,显出独属于被娇养长大的小姐的傲气,那傲气却并不让锦秋讨厌,相反,锦秋竟还觉着这女子有几分可爱。

“小姐,”摊主陪笑着朝那小姑娘道:“是这位小姐先看上的,您若是也要,只能等明儿个我叫我婆娘再织一个,或者您看看别的也成。”

“小姐,”那姑娘身边的一个老婆子也劝她道:“这样的小东西您若想要,把这整个摊子买下来都成,那位小姐手里的,也不见得多好看,又不是金镶玉砌的。”

“你懂什么,又不是只有金呀玉呀的才是好的,你瞧瞧这东西做得多巧呀!”那姑娘指着锦秋手中的脂粉盒子,一双眼巴巴地望着。

锦秋与赵臻互看一眼,便大大方方地将这东西递过去给她,道:“你这话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既然你喜欢,让给你便是。”

那小姑娘小心翼翼地接过去,放在手里端详了好一会儿,越看越喜欢,对锦秋的态度也软和了下来,道:“本小姐不会让你白给的,”说着便将自己腰间的荷包解下来,从里头捻了一颗琥珀色的珠子,递给锦秋道:“你若同我一样,喜欢这盒子,那想必也会喜欢这珠子的。”

锦秋伸手去接,这是一颗并不圆润的珠子,足有大拇指大小。仔细一看,这珠子里竟有只展翅欲飞的活物,锦秋也喜欢得紧,正要向那姑娘道谢,一抬头却发现她早已走远了。

“表哥,那姑娘真有趣,若是有那样的人做姐妹便好了,”锦秋不由感叹道。

“鸣夏对你不好么?”赵臻同她继续往前走。

锦秋只是笑笑,道:“也许人同人之间是讲求感觉的罢,有些人,无论怎么的你也同她处不到一块儿去。”

锦秋突然转过头来望他,道:“有时我挺羡慕你们男儿的,至少你们没有这么多规矩要守。你说说你这个年纪了还未娶妻,府里的人也不会话里带刺地赶你走,好像你是个累赘似的。可是我们女儿家就不一样了,到了年纪没嫁出去,全天下的人都恨不得朝我们身上吐唾沫,好像我就犯了罪似的。”

“妹妹又说傻话了,即便她们不要你,姨父也不会不管你,姨父百年之后,也还有表哥接着你呢!”

锦秋回头,愕然。这时她才发觉,这么些年来,无论去哪儿,表哥总是走在她后头。

赵臻自知失言,赶忙低下头去,却正好瞧见她外侧裙边上溅了几个泥点子,于是便两步走上去,站在她的外侧与她并肩而行。

他道:“前头什么样你不要怕,大胆去走,再如何都还有表哥接着你,明白么?”

本以为赵臻会将话圆回去,没想到却反倒说开了。锦秋一时竟茫然,不知他究竟是何意思,是像父亲那样愿意托着她呢,还是一般男子对女子那样。

她不敢细想,只能点头应道:“谢谢表哥,你一说,我这心里就敞亮了。”

赵臻默着,更多更深的话,他是不能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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