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外逍遥的人群吵闹非常,楼里羽清清的闺房十分安静,她将房中所有纱帘全都拉上,缓缓走到床榻旁,然后将自己身上最后的内衣解下。
轻抚自己的身姿,羽清清微微一笑,转身来到浴桶前,此时的浴桶中铺满花瓣,她踮起脚尖进入浴桶坐下,让热腾腾的水沉浸住自己白皙无暇的身体,那轻溢花香的花瓣比起她的体香也不过如此。如果一个姑娘能够在无人打扰的夜晚坐于一个满是鲜花的浴桶里,也是十分幸福的吧,羽清清感受着这般美好,缓缓闭上了双眸。
“噔!”是窗户插销断掉的声音,这一声很轻,轻到在浴桶里小憩的羽清清也没有察觉。
随后,一双大眼睛往屋中扫了一扫,确定无人且安全,窗户缓缓被打开一个很小的缝隙,那是一个小到连只猫穿过也有些费力的缝隙,但恍惚之间如烟如雾的黑影闪电般穿窗而过,窗户再次被轻轻关上,那黑影此刻已然稳稳落在屋子里。
他吸了吸鼻子,忍不住浑身轻颤,心中遐想:“哇,如此清香胜过瑶池新莲。”
借着微弱烛光,房中摆设全都尽收眼里,眼前圆桌上杯中清茶还未饮净,似乎是这位天姿国色的女主人倒下的,他踱步过去,坐在唯一一个拉出来的凳子上,拿起那半杯茶,仰脖一饮而尽,果然茶也是甜的!
一身破旧衣衫,说衣衫都是抬举他了,这整个就是布条布条加布条的严重透风型长袍子,搭配上几个月都没洗过澡的身体,如果在雨里搓一搓算不得洗澡的话,该说不说的是他蓬松的头发恐怕足以容纳老鸟筑起一个新家了,正是这么个埋汰到了极点的臭乞丐,谁能想得到他此刻坐在连只苍蝇都不能涉及的拈花楼三楼豪华套房中,雪国公主羽清清做过的凳子上,用着公主的杯子,喝着公主沏的茶。
离谱,就俩字,离谱。
堂而皇之的进来,堂而皇之的坐下喝茶,什么啊?
身前数尺是粉白色的纱帘,透过纱帘可以看见一位伊人坐在浴桶里闭目休息,她长长的头发垂在木桶外,两只胳膊轻轻搭在浴桶边缘。虽有纱帘阻隔,但她如雪肌肤以及那倾国倾城的脸庞早在白天西市长街就已然刻在了乞丐心中。
小乞丐咽了咽口水,站起身来走了几步到这纱帘前边,此时他眼睛贴着那纱帘,眼睛贴着纱帘望向里屋的绝美伊人,只是看了一眼,小乞丐身体轻颤,心中不免惊叹:这是上辈子攒了什么样的好运气给我遇上这么个姑娘呢!
可惜啊,小乞丐不知有什么样的怪病,若是旁的男人给他看到一个露着香肩,安静恬美坐在木桶里的睡美人,那吹弹可破的肌肤、那令人犯罪的容颜,怕不知大腿间的老小二都威风成啥样了,哪里像他一般是个软蛋怂货!
近在迟尺,她的清香浸透了乞丐的心田,往上轻迈几步,乞丐始终很谨慎小心。他就站在半人多高的木桶旁边,与她面对着面,她闭目甜睡,他从上而下打量着,被水浸湿的长发落在桶外,几缕贴在如玉一样的脸颊上,她的柳叶弯眉像寒宫清冷的月亮,挺翘的鼻子却又平添几分俏皮可爱,尤其是那粉红薄唇纵是三月新开的桃花也会羞煞几分,臭乞丐呆呆地看着竟是暗自吞了几下口水,这才将视线下移,下移……
为什么会有两个剔透光滑的馒头半露在浴桶里,是洗澡水太少的问题还是花瓣没铺满的问题?
饿了!糟了!小乞丐煞风景的肚子叫了起来,他拍了拍不争气的肚子,但这时他盯着浴桶里一番诱人春色的眼睛察觉到了一丝一样。
他抬眼上去,另一双晶莹灵动的双眸正恶狠狠盯着他。
四目对视,你傻我也傻!
小乞丐:醒了?怎么可能,刚才不是睡着了吗,我步子动作都这么轻,怎么可能吵醒她。
羽清清:这人是谁,一身腌臜,恶心反胃,自己在做噩梦?
惊魂未定的羽清清突感洗澡水有点微凉,她也反应过来这不是梦,的的确确有个臭流氓站在自己面前,出于女人特有的防范心理,羽清清没有提动真气,而是张开嘴巴想要大声呼救。
但乞丐反应更快也神思巧妙,他一个前空翻直接落进浴桶中与羽清清面对面蹲坐下,先是伸出左手捂紧了羽清清的嘴巴,又觉得二人这般亲密相对太让这位仙子受辱,便急忙伸出右手去捂上了那对馒头。
呃,没错,是捂上了。
惊愕,恐慌,恼怒,血脉喷张!
真气在羽清清体内暴涨,不必再使用心法以催动所谓真气内力,她赫然背生双翅,就是那比翊戎华,强大的力量瞬间将浴桶炸裂为碎片伴着洗澡水飞溅四周,同时凝聚八成内功之力的一拳砸出,其余二成是因为情急之下无法全然催生而出。羽清清不留半分余地,也不管这乞丐有无能力抵挡,既是看遍她的身子,死了更好。
臭乞丐被击飞,身体直接将后边窗户砸烂,整个人都飞了出去。羽清清抓起一边衣架挂着的长衣裹紧身子,走到窗子旁边朝下看去,竟是无人,四下左右以及地面都没了那乞丐踪影。奇怪,羽清清愣了愣神看看自己的手,刚才那一拳几乎使出了自己浑身解数,又有比翊戎华的加持,若是清凉山掌教亲自抵挡,可能也承受不住,但那乞丐怎么回事,他怎会凭空消失?
正陷入沉思时,羽清清的门被打了开来,是紧皱眉头神色慌张的小莲。
小莲听到自家公主房里传来异响,又感知到了杀气,便不顾礼数推门闯了进来。
“公主,出什么事了?”小莲奔至羽清清身旁。
花容失色的羽清清没有立刻回答小莲的话,而是兀自走到床边坐下发起呆来。小莲也尾随过去陪着羽清清,她扫视了一眼房间,看到满地木片和那破烂不堪的窗户,心里已有了几分猜测,出于安慰的心理,小莲半跪在地上,双手轻捧起羽清清的双手,小心翼翼又谨慎的说道:“公主受了委屈,全怪奴婢贪睡,若不是奴婢离开……”
“不怪你。”羽清清打断了小莲的话,把小莲从地上扶起,让她站着,“那流氓脚上功夫极好,若不是嗅到房中的酸臭味道,我也不会被刺激从梦中惊醒。”
“酸臭味道?是个臭乞丐?”小莲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加匪夷所思加怒不可遏的情绪全部集中表现在脸上。
羽清清似乎是又回想到了刚才的景象,下意识的干呕几下,小莲连忙拍打羽清清的后背,帮助缓解。
“我没事,你就在床边,我睡会儿。”
羽清清说罢脱鞋上了床,小莲帮她展开被子轻轻盖上,然后自己站在床边一动不动。
而此刻西市一个鲜有人至堆满百姓生活垃圾的恶臭深巷里,乞丐大字型横躺在杂草上,他浑身瘫软用手捂着脏腑,那是方才被羽清清一拳击中的地方。
“阿嚏,阿嚏。”乞丐连打了两下喷嚏,用微弱的声音埋怨道:“一拳差点给老子打死,还在咒骂个不停?不就看了眼身子嘛,又没偷你馒头吃,真是最毒妇人心。”
天当被,地为床,受了重伤的乞丐如此躺着,漫天星光尽收眼里,他嘴角挂起对生活不屑一顾的轻蔑笑意,随后咳嗽几下,又是一大口鲜血溢出。
“不过仙子闭月羞花,诚不欺我,想来也算不亏。”乞丐心中尚在回忆已经深种心底的那番盎然春光,那个姑娘,但他渐渐地感到四肢发麻,身体不能动弹,眼睛也看不到什么了,他可能要昏死过去了。
“难道,我又要死了。”想着,想着,乞丐的手耷拉下去,头倒向一侧,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已然死了个通透了当。
次日清晨,天大亮,行人亦多了起来,当然这拈花楼也有常吃早饭的食客落座。
羽清清经历了昨夜的事,哪里有多余的困倦,她早早醒来便坐在了大堂对着门的一张桌子上,旁边正是贴身侍婢小莲。
过了一会儿,小黑边揉着睡眼惺忪的眸子,边走了过来,他看看桌上清淡可口的饭菜是一点儿也没动,而且看这位公主姐姐和小莲的表情似乎都不大好,便委婉说道:“昨夜我去东市处理了点事情,很晚才归,是出什么事了吗?”
本来小莲只是愤懑,听到小黑低声下气的语气似乎是可找到出气筒了一般,她站起身刚打算指着小黑开骂,便被羽清清拦下,“闭嘴。”
“喔!”小莲气不过一屁股坐在长凳,但还是瞪着一无所知的小黑。
羽清清缓了缓情绪,尽量用平和的声音说:“我要找一个二十出头,一身灰黑破衣,头发蓬松糟乱且身有恶臭的乞丐。”
“啊?”小黑蒙了,怎么一大早起来让自己找个乞丐,不过虽然他听了个云里雾里,但还是连忙点头,“嗯嗯,可以,给我一天时间,破衣服,有体臭,年轻,这样的乞丐西市旧巷挺多的。”
看来小黑没明白羽清清的真正意思,但当羽清清想再解释说明的时候,旁边食客的对话引起了她的兴趣。
“哎,听说天约莫微微亮的时候,安永坊死了个乞丐,官兵发现后直接就拉城西的老林子里给埋了。”
“死个乞丐也不稀奇啊。”
“死一个乞丐是不稀奇,但稀奇的是这乞丐是被高人以掌力拍碎了经脉而亡。”
听到这里,羽清清皱了下眉,随即便释然了,既然他已经死了那便没有再搅扰的必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