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黯然,小镇一处亭台楼榭里,一老一少的主仆,正百无聊赖的斜坐在一处木椅上,亭台下跪着数名华发老人,绫罗绸缎的贵不可言的公子哥,嘴里磕着瓜子,毫不理会,那些从清晨跪到午夜的富贵老人。
北齐开国一路南征北战自然是灭了不少门阀小国,其中有些蝼蚁就是诛九族都诛不尽,在那张罗网里逃过一劫,活着来到分为两者,一类虽能活命但逃不了贱籍苟活于世,一类接着祖辈残余馈赠,接着大红大紫,这些人北齐不可能查不出来,但也不会滥杀无辜,一是彻底斩草除根,恐怕又是数万条性命对于北齐来说,有害无利。
二是看紧,这些知根知底的门阀,无论明面暗面,北齐都可以死死碾住他们的命门,用他哪位九五之尊的爹来说,
其实就是养猪,养肥了留下猪崽,然后杀猪,在养在杀。
可对于刘启这位只好,吃喝玩乐的皇子来说,无聊的紧,甚至不如他和一位美娇娘彻夜长谈来到舒服。
刘启眯起双眼,拿捏起手心的瓜子,然后笑道:“钱老只剩四枚瓜子了。”
钱姓老人淡淡哦了一声,随后一声声的血肉飞溅声,四射而起,在那一片血舞中,只有四名老者还跪伏在地,其余皆是头碎骨裂。
刘启看到走下高台,看着跪伏在地的其中一名老者,笑道:“一只只没头的蚂蚱,怎么老想着蹦高呢。”
跪伏老者皆是噤若寒。
刘启站在这些豪阀门贵的面前,笑嘻嘻道:“知道回去怎么做了吗。”
四名老者压低声音,语气惊恐道:“老朽明白。”
刘启转身回到高台,居高临下道:“滚。”
做完这些,百无聊赖的刘启,慢步回到高台,离开了美婢醇酒,强奴扈从,他好似变了一个人,只有陪他长大的钱槐觉得,一切都没有变,地位权势,他刘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比起当今太子也少不了多少,他想观星,劳民伤财铸就观星楼,他爱美人,他兄长未过门的太子妃,也嫁到他府中,他想要习武,北齐一品境界的老宦官就手把手教他。
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有吗,好像不应该有,其实就连钱槐也不清楚自己这位主子在想什么,也好久没有见到主子真心的笑了。
月光招抚刘启微眯双眼,手心捏住一枚玉牌,细细摩挲,约莫几个呼吸,刘启就会稍稍睁开眼眸,又很快闭上,目光流转迟迟不肯睡去,至于老太监钱槐,更是一言不发,紧接着一整个宅邸之内就只有刘启把玩玉牌的摩挲声。
就在刘启不知第几次把玉牌捏在手中时,原本寂静无声的湖畔上,传来些许水汽声。
刘启彻底睁开眼睛,自顾自的说道:“西蜀、东越、南唐,还是就我们北齐,有人要我死。”
最后数字一句一顿,目光冷戾各外渗人。
老太监钱耷拉的双目,骤然射出精光,他伸出干枯手掌,将一只细长的指甲折断,随后轻轻弹射入高台下的池水中,轰隆一声。
不下二十名黑衣刺客在这声轰隆声中,从水池中被逼出,雨水落下似乎是一场大雨倾盆而下,二十名刺客没有一刻停留,直接忽略过跟前的钱槐如潮水般往刘启打去。
刘启面色如常,神情满是失望,依旧是微眯双眼,不在看,那群找死的刺客一眼。
钱槐微晃身影,一连串银光伴随着雨珠,略过触及亭台的刺客,紧接着一道道血柱喷涌而出,皆是由内而外,待一切尘埃落定后,钱槐双脚牢牢踩在一名刺客的脊骨间,本欲问话的钱槐,才发现身下的这些刺客在行刺钱,都已服毒,面目千疮百孔,就连衣物都是极其寻常的布料,毫无头绪。
刘启没有丝毫意外,杀人者人恒杀之,更何况,他从来没把人命当回事。
钱槐拿起那只压在刺客身上的脚。
刘启微微皱眉,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哗的一声,桌上那只空酒杯,被注满酒浆。
几乎无声无息,刘启的脖颈被一双修长白皙的手擒在手里。
钱槐如临大敌,可左右手还未有动作,一只金光灿灿的锡杖,犹如当头棒喝一般,砸在他的身上。
身披一袭大红袈裟的僧人,站立在钱槐面前,口诵佛号“南无阿弥陀佛,我佛大慈悲。”
钱槐顷刻间弯腰,掠至僧人面前,怀中银光闪烁,数不清的银针,就这帮如狂风骤雨般,打在僧人的大红袈裟之上,僧人淡定自若,依旧死死挡住老太监的道路。
钱槐双腿激荡而起,如猿猴般,攀附高台房梁。
飒的一声。
钱槐左臂处鲜血淋漓,那位擒住刘启脖颈的隐秘之人,没有遮掩面目,他单手持剑,看着老太监嗤笑道:“看来北齐这二十年间,依旧没有上台面的一品境界。”
钱槐咬住双齿,挤出一抹苦笑道:“咱们主仆,好似并未得罪过阁下,不知为何大动干戈。”
田小嘉捏住刘启的脖颈微微用力,好似在努力思索。
钱槐稍稍放心,放下一口气,在北齐武道无人能出左右的老宦官,此时额间冷汗直流,主辱臣死,天经地义,更何况自己的主子此时此刻正被人拿捏着性命,此行是为自家主子铺路,可不是为了这莫须有的事情丧命的,有的谈,总好过没的谈要好,好的多。
片刻后,田小嘉露出个让人摸不清头脑的微笑,他看着这个服侍北齐皇室快六十年的老人,笑道:“我想做皇帝,你说好不好。”
话音刚落,钱槐脸色铁青,刹那间掠至,田小嘉的面门处,递出一拳狠狠打在他的手腕上,震开左臂,刘启重重喘息,滚落高台间的石阶。
老宦官心头一松,好在那名僧人并未打算出手,那名不知底细的持剑剑客,境界极高不输于他,倘若是只有他一人,老宦官,以命搏命,也并非全无胜算,可那名精通佛门金刚神通的僧侣,就是天克他钱槐,若是刘启不在他大可一走了之,可此情此景,他那一手飞针走线的奇淫怪巧,对他毫无办法,剑客又是咄咄逼人,老宦官心底浮现两字“死局。”
暗暗下定决心的钱槐对着主人高呼道:“公子,老奴还有十三息流转时间。”
老宦官震衣掠至无名剑客身前,被一只锡杖牢牢挡住,僧侣只是伸手由上至下,手捏众生印,用锡杖把他压在高台上。
田小嘉持剑戏谑的看着老宦官,手里的长剑在月光下愈发锋芒。
僧侣背对田小嘉,沉声道:“切莫妄造杀孽。”
田小嘉扫兴的走过老宦官,身形激荡腾挪到,那个滚落高台的龙子龙孙,单手提起,笑道:“你喜欢杀人。”
刘启咧着嘴,没有求饶。
田小嘉低喃道:“我知道你还有气,求求我,没准我就放了你。”
刘启吃力的张开口,早在他擒住他的脖颈时,就有道劲力,犹如猛虎下山般,席卷他的五脏六腑,伤势远远比看着重的多。
田小嘉贴近刘启的耳畔,一口混合着血液和唾沫的血水,吐到他的脸颊上。
田小嘉先是脸色一凝,继而狂笑道:“好小子。”双手微微用力,刘启跌倒在地,然后田小嘉出拳,一拳比一拳猛,一拳比一拳狠,敲打在他的气海窍穴上。
随后田小嘉喃喃道:“这点没根没底的武功,不要也罢。”
老宦官七窍流血,始终无法挣脱出,哪位僧侣的镇压法门,这对主仆本该在北齐横行无阻,到底是什么原因招惹到,这两位一品高手。
田小嘉对着刘启笑道“喜欢杀人这没什么,喜欢不和人讲道理,这也没什么,不把人命当人命,这更没什么。可你总要记住这世间上,永远没有不能杀的人,包括你那个一人之上,万万人之下的皇帝老爹。”
说道这田小嘉笑了笑很认真道:“你运气很好。”
刘启晃晃悠悠的起身,田小嘉笑意更浓,一拳重重轰击在他的脑门上,既然不能打死你,半死就逃不掉了。
天际落雨,无声无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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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以南的一处书院高楼上,有位抱书而读的先生,正百无聊赖的看着一本圣贤书籍。
这位年轻的先生,在小镇一直算是个可有可无心的人物,唯一的功绩可能就是,对所有学生一视同仁,并且同意学生可以拖欠书院学杂费,有钱不赚的年轻先生被心宽体胖的娘子,好几次唠叨讨要,可都被他态度坚决的的驳回了,代价自然是晚上,上不得自家娘子的床,年轻先生宁愿耐得午夜被冻个半死,依旧是死不悔改,让人哭笑不得。
书院台阶传来一阵缓慢的步伐声,年轻先生,没有理会依旧手捧圣贤书津津有味。
步伐声渐渐清晰,门扉轻启,一道纤细身影出现在二楼,年轻先生和上书籍,双目看向这个不速之客,两人视线相连,彼此都没有太多神情。
年轻先生起身放置好书籍,看着这名北齐声名显赫的读书人,他其实内心毫无波澜,却是多了些不为人知的小心思。
年轻先生咧嘴假笑道:“今日你来过书院。”
明显神情不对的来人,席地而坐轻轻点头。
年轻先生在次开口:“你见过她了。”
那人点点头。
年轻先生哦了一声。
那人轻轻叹息道:“我要带她离开。”
年轻先生站起身,随后把一本本书籍砸到那人身前,边丢边骂道:“赵长陵你想做什么,我可以不管,但是别动她。”
面容憔悴的赵长陵,面对年轻先生的书籍丢掷无动于衷,轻声道:“师弟。”
年轻先生跨步走近,勒住赵长陵的衣襟,骂道:“当初那件事之后,你我就不在是师兄弟了。”
你知道这几年有多少人要杀她,不止北齐还有那些,套了我们先生学问的畜生,江湖上剑冢、紫鲸山庄、听风阁、大罗天众,你觉得他们会容得下一个曾经差点灭国之人的嫡系。
赵长陵淡淡道:“景隋我明白,所以她才要离开山海镇。”
道出姓名的年轻先生,忽然平静下来,轻声道:“别逼我杀你,别忘了,先生除了儒释道三家外,还留下了魔道一人,若我想,你必死无疑。”
赵长陵眯起双眼看着景隋,缓缓道:“我在来小镇前,在很多地方留有书信,若我身死,那些书信内容会公之于众。”
景隋忽然想到什么,双目通红的看着赵长陵,咬呀道:“你把她的行踪留下了。”
赵长陵不置可否。
年轻先生一下子失了力气,他明白这个疯子的是真心话,就比如他当初真的围杀那五万甲士一般。
赵长陵起身,我会护她周全。
年轻先生声嘶力竭道:“你拿什么护他,你要是真的愿意救,先生又怎会死。”
赵长陵没有在说话,他本就没资格保证什么,他也知道他不会杀他,所以他才来找他。
他不能死,还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