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被窗外的鸟鸣声唤醒。
我起床拉开窗帘,外面天色已亮,满目翠绿,在我和山之间是大片的玉米地。空气清新极了,让我不由得深深地吸入,真是个天然大氧吧。很想去田埂上走走,融入到大自然中去。
开门下楼,只见小雯穿一身酒红色的运动衣,独自坐在玻璃墙下的草编蒲团上就着晨光看书,她的侧影和外面的风景融为一体,好像一副画。
听到声音,小雯朝我转过身来。
“华哥早。”
“早!一早就起来看书了。娜娜呢?”
“娜娜姐还在睡觉,昨晚我们聊得比较晚才睡,她说她习惯了晚睡晚起,让我们早上不用叫她吃早餐。”
“那好,你想出去走走吗?我带你去爬山。”
“好啊。”小雯答应着起身,把书放回书架,“等我回来再看。”
“什么书呢?”
“村上春树的《且听风吟》。”
“这书你也爱看?”
“随便翻翻,感受个气氛。”
虽然小雯看起来还是说说笑笑,心情不错的样子,但自从娜娜出现之后,我感觉到她跟我疏远了不少,原来自然流露的爱意也收敛了起来。这也难怪,她心里会很失望吧,我竟然是这样的人。
“小雯,对不起,没有事先告诉你娜娜的事情。”我跟小雯道歉。
“不用道歉,我只当自己是你网上租来的女朋友,我不用知道你的隐私。”小雯淡淡地说。
“不,我应该告诉你的,只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好像自己还没来得及消化吸收。”
“这段时间我也感觉像在做梦一般,也许回到深圳,梦就醒了。”
“这可能是我性格的问题,处理事情有点拖泥带水。”
“昨晚听娜娜姐说起你们的故事,我还挺感动的,你的拖泥带水,可能是因为有情有义。”
“你这样看吗,这让我感觉好多了,谢谢你,小雯。我担心你把我看成大坏蛋呢。”
“我才不管你是好是坏,反正你付我钱就行。”
“可是我不想付你钱了,这怎么办呢?”
“想耍赖呀。”
“我们一开始没说定,对吧?你可以选择,我也可以选择,这样才公平嘛。”
小雯装作没听见,去采路边的蒲公英,小嘴嘟起,对着云母般的蒲公英用力一吹,蒲公英的种子乘着小伞,踩着云雾四散开,各自寻找自己扎根的地方。
我立刻举起手机,抢拍下来。屏幕上定格住:脸色红润的小雯的侧脸,眼前是蒲公英的花茎,圆圆的花球已经散开,一部分挂在花茎上,一部分飘在周围。
这辈子,有个人看你总是好的,理解你的苦衷,善意地解释你的行为,是件多么幸福的事啊。这就是爱吧?
想到那位创造者的爱,好像也是这样,知道我们不好,我们总是把事情搞砸,可无论怎么样,他愿意饶恕我们,涂抹我们的过犯,看我们完美无瑕。
人所能有的大概还只是他的万分之一不到,但爱所展示出的本质是一样的。我不想错过这样的爱,我也愿意学习这样去爱。
不知不觉我们走到了村子的主道上,道上开过来一辆公交车,在一块站牌前停了下来。
“走,上车坐到前面去看看。”我提议道。
小雯跟着我急匆匆地上了车。
大概是第一班早班车,车上稀稀拉拉坐着几个人。
“我们这是去哪儿?”小雯问。
“问问售票员吧,我们能去哪儿。”
“一个人一块钱。”三十多岁的售票大姐走过来。
“这趟车的终点站是什么地方?”我问售票大姐。
“空山寺。”
“还有多远?”
“还有三站就到站了。”
“好的,我们到终点站。”
小雯问我:“你没去过呀?怎么想到去那儿?”
我说:“你看这里,虽然好像山就在眼前,可我们走了那么久,也没有找到上山的路。这终点站应该就在大山脚下。”
“我们这样瞎跑,安不安全啊?”
“你放心,这里民心淳朴着呢。”
很快就到站了,车上几个人也在终点站下了车,还没等我们回过神来,人已经散开不知去向。
真的来到大山脚下,四周寂寥空旷,阴风阵阵,五月的天气竟感觉几分寒意。山那么高,感到自己象只小蚂蚁。
远远地看见半山腰,天然的山崖下放着三尊巨大的佛像,佛像前烟雾娆袅。
小雯抓住我的胳膊:“我有点害怕,我们要去吗?”
“既然来了,就去看看吧。你不用担心,我们这里就是这样的,逢山就有寺庙,小时候我们去山上玩,到了庙里也磕头,什么也不懂,学着大人的样子拜,有时候还抽签,抽签不要钱,但是找和尚解签要花钱,现在也不记得签上说的什么了。”
“不会有坏人吧?”
“一般来说,坏人想做坏事不来这里,找人多的地方去。”
我们俩走过一个空旷的山谷,来到大块青石铺就的台阶,旁边山壁有山泉水渗出,青石台阶有点湿滑。
小雯慢慢有点放松下来。
“华哥,都说宗教就是教人做好事,信什么都一样,你知不知道佛教和你妈妈信的有什么不同吗?”
“我现在所知道的还不多,以我现在认识到的来看,有一个最大的区别就是谁造谁的问题。你看这些像,不管造得多么雄伟、逼真,我们知道是人造出来的。”
“人为什么会求自己造出来的像来保佑自己呢?”
“我也不明白,这个跟动物不同,没见过哪种动物会这样做,只有人,只要有人的地方,不是拜这个就是拜那个。
人的内心在寻求什么吧?人总是要有点什么倚靠才有安全感,现在城市里的年轻人,看起来很多什么也不拜,他们靠自己努力赚钱,那好像也是他们心里所拜的。活得简单,但内心还是缺少点什么,人好像不能单纯地为吃喝玩乐而生存着。
你看那么多富有的歌星影星富二代,有的是钱,却不断寻求刺激,不能满足,甚至不少自杀了断生命,也是因为内心的空缺吧?”
忽然钟声敲响,声音嘹亮悠远,在山间回荡。
一个穿着灰色和尚服的和尚从我们身边急匆匆绕过,我赶紧问:“你好,请问现在为什么敲钟?”
他转身并不看我们,低头轻声说:“这是我们早课的钟声。”说完便快步走了。
二十岁左右,戴副眼镜,脸庞清瘦,气质忧郁,几分迷茫。
这个和尚给我留下的印象。
“这么年轻啊。”小雯叹道。
“是啊,不知道为何来到这里,也是有故事的年轻人吧?”
“余生他都会在这里度过吗?”
“也不一定吧,他可能想在这里想清楚人生的意义,或者他已经认定人生毫无意义。”
我们爬到半山腰,放着那三尊像的地方前面竟然有一块开阔的场地,有百十个和刚才见过的和尚装扮一样的和尚坐在蒲团上念经,声音一片轰鸣。
小雯拉住我,“我们还是下去吧,不要打扰别人了。”
“好,我们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