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医院,天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天空蓝得好像蓝宝石,上面点缀着无数的碎钻。
“这里的夜空真美。”小雯赞叹道。
“没有污染的纯净之美,天然之美。”
“有时候想,还有什么比这更美的景象吗?你看那弯弯的月亮,带着一轮金黄的月晕,世间没有什么珍宝可以与之媲美。”
“可是因为太平常,抬头就可以看见,又是免费的,就少有人珍惜。”
“是啊,人总是喜欢追求独特的、新奇的、昂贵的,对身边触手可及的美好却视而不见。”
“就好像身体也是这样,健康的时候并不珍惜,熬夜、抽烟喝酒、暴饮暴食,毫不节制。等到身体器官出了问题,才知道每个器官的工作是那么精妙,原初的才是最好的,一旦破坏,要想恢复有多困难。”
进到病房,今晚的病房静悄悄的。
门边的那床已经空出来,中间那床阿姨和她儿子都不在,可能出去散步了。
爸爸和妈妈在阳台上,爸爸坐着看星空,妈妈站在栏杆边,两手十指交叉握拳,对着天空独自说着什么。我们走过去,她没有转过来跟我们打招呼,姿势也没有改变,口里喃喃地说着什么。
我轻声问爸爸:“妈在干嘛?”
爸爸说:“你妈在跟老天爷说话。”
“跟老天爷说话?妈没事吧?老天爷能听见她说话?”我惊诧了,担心妈妈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你妈没事,自从她学会这一招,整个人好像好多了,不那么容易发脾气了。我虽然不说,但我愿意陪着她,看她这样安安静静的样子,我心里感觉踏实,好像烦恼忧虑都可以抛在一边了。”
“妈这是跟谁学的?”我还是担心。
“就是中间床那人的妈妈,你妈妈称呼她张姐,你妈妈跟她有说不完的话,两个人好得跟亲姐妹似的。”
“张姨看起来人不错。”
“是啊,要是换了别人,这么大年龄天天照顾儿子,还不愁死了,她倒天天乐呵呵地,还乐于帮助别人。她也教他儿子,他儿子不肯听她的,她也不生气,她相信有一天儿子会改变。”
这时候,妈妈好像说完了话,她底下头,十指相扣握着的拳在胸前使劲晃了晃,好像下定了什么决心,或交托了什么事情,跟谁握了握手似的。然后她转过身来跟我们打招呼,她微笑着,特别恬静的样子,月亮的光辉洒在她的脸上,使得她的脸庞熠熠生辉。
“妈妈,您刚刚对着空气说什么呢?”
“我可不是对着空气说话,我跟他打招呼,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就说:创造了太阳的那一位;晚上看见月亮星星,我就说:造月亮星星的那一位;要是下雨,我就说:那创天造地的那一位,造云造雨的那一位…….
不是对着空气说,是对着创造了空气的那一位说。
多伟大,多有能力啊,他能做这一切的事,我所求的根本不算什么,我不用开口他都知道,我就赞美他,他高高在上,却愿意听我说话,我算什么呢,竟然能来到他的面前。
我不求什么,我把你爸,把你和小雯,把你弟弟和英子,把东东,都交托给他,求他保守看顾你们,我能力不够,我做不到,他的能力够,他做得到。”
妈妈说得很激动,眼睛泛起了泪花。
此刻她仿佛不再是没有见识的乡下妇人,她带着某种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
我无言以对。
我只能承认在这方面我不懂,我需要了解才能判断对错真假。
但我又觉得自己有责任提醒妈妈,“妈妈,你千万不要盲目地相信别人的话,不要受骗上当啊。”
“我知道,我也没有钱给别人骗,只有我亲身的儿子天天跟我要钱。我相信的这一位,造的光、造的空气、雨水,都白白地给我们用,他不用我烧香也不用我摆什么贡品,他看顾我们这样的穷人。”
“就什么条件都没有?”
“有,唯一的条件就是相信。”
“相信什么?”
“我们跟那一位说话,最后总是会说一句:奉耶稣基督的名。张姐说,我们本来是罪人,与创造了我们的那一位隔绝了不能相见。现在我们能到这一位面前来,他能听见我们说话,是因为耶稣,他独生的儿子,成为人的样子,钉死在十字架上担当了我们的罪。后来他复活升天,有一天他要再回来审判世界,将信靠他的人接到天堂。”
耶稣?
就是圣诞节庆祝降生的那一位?
我曾经答应自己有时间以后要好好了解的那一位?
他在透过妈妈的口向我介绍自己吗?
他真的存在吗?
他就在我们身边吗?
我以为他还在遥远的西方,没想到他已经来到这小小的县城、小小的医院、小小的病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