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本看着扎朗眼里的倔强,有种说不出的心疼,他叹了口气,想:无需再瞒扎朗了,他错过了自己的情窦花季,不能让别人的青年也凋谢在晚年的后悔里。
“六年前,我从这片海出发,到了中国,五年前我从这片海回来,到了新加坡。现在,你也可以从这片海出发,去找攸舞。”约本食指指住的地方从自己的脚到分不清是海还是天的海平线。
“攸舞是从中国来的?”扎朗想,他早该猜到了,他看到攸舞的第一眼起,就从攸舞的身上找出了典型的中国女孩风范——那时的攸舞有着一头乌黑的长发,在淡淡黝黑的眉毛下,镶嵌着温和得仿佛能把所有的心都看透的乌黑瞳孔。
“中国有一句话:鱼和熊掌肩不可得,你自己看着办吧,是愿意放下一切,等身上轻了,就飞到天上去做一朵浮云。还是留在这里继续你的后半生。”约本说完这番话,就起身要走开了。
“孤独是每个艺术家共同的痛苦,但他们都把这种孤独看成是精神上的自虐享受。但是,有理想在的地方,地狱也是天堂。”
约本听完这句话后,道:“呵呵,我当初怎么没把你培育成作家呢?”继而小笑着漫步走远。
扎朗抬起头望着天空,一种前所未有的轻盈感遍布全身。
“你知道鸟是怎么飞的吗?”攸舞问。
“恩……张开翅膀,飞的。”
攸舞释然地笑笑:“不张开翅膀,怎么飞?鸟往往是向高处飞的,它的目标是天空,所以鸟留给世界的,只能是背影,一副远方的意境图。你这幅画中的鸟占了版面的绝大部分面积,看起来好像自己也在飞,让自己的各个感官融进近在咫尺的翅膀里,让感觉跟着羽毛的扑动向着天空,飞去。”
攸舞深情地看着黄昏之天,扎朗听了攸舞的话,突然也对天空向往了起来,他把自己的目光痴痴地放在某个远方。
这是飞的力量:“我知道了。”扎朗仿佛要把天空看透了。
回忆过后,扎朗轻轻地笑了笑,耳畔传来约本大老远的声音:“几时去向天空飞去?”
“现在!”扎朗对大海大喊了一声,紧接着,海浪把他的声音延续到世界的各个角落。
“现在!”在遥远的海边,传来一声熟悉的声音。攸舞坐在游艇上,眼前人来人往,无不被这个金发女孩吸引了,回头率可以算得上是百分之百。
攸舞警觉地抬头看向声音的来源,那个地方指下去正是新加坡。
“是你吗?扎朗……”攸舞的目光在海上流转几回,便好笑地在心里对自己说:怎么可能,又是幻听。
她今天来游艇上游玩是为了找灵感的,她坐在大型太阳伞下,左手拿着本子,右手拿着笔。几经联想,她在本子上写下了三个字:碎……
攸……
舞……
攸舞把本子摊放在桌上,提起茶壶,使茶壶嘴对准杯子,注入一股清流,放下茶壶继而端起杯子靠近嘴角。
聆月公司说印刷出来的书本销售得很火,想让攸舞趁着大火之际再出一本巅峰之书,她想——碎攸舞,正是她人生的巅峰之作。她能想象这本书出来之后,她不再是一个谜,不再是别人心目中的神,而是一个平凡的中国女孩。跟扎朗一样,有一个平凡却不幸的家庭。跟微莎一样,在精神上,她们都是孤儿。
“爸爸,你还好吗?”攸舞低语道。
楚廉杰和苏雯,都坐在自己公司的最顶层。楚廉杰办公桌上的电话响起,他抓过话筒:“喂,我是楚廉杰。”
“我是苏雯,你能帮我一个忙吗?”苏雯焦急的说。
“帮什么忙?”楚廉杰的情绪很淡定,苏雯找他帮忙不止一回了。“我计划要在杭州开发一个夏日度假景区,我找过银行了,但是有人比我先下手跟他们贷了一笔巨款,我现在只能找你了。”
“开发景区,成本应该要很高吧。”楚廉杰想了想,问:“大概需要我投资多少?”
“五千万吧。”苏雯说。“我有时间去银行办一下手续,你留意查收公司的帐款。”楚廉杰干脆地说,他公司的总资产累积起来是过五亿的,况且现在向他求助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妻子。
“谢谢啊。”苏雯没想到楚廉杰出手这么大方。她打从心底受到一丝小小的感动。“呵呵,开发景区,是个稳赚的业务,我以前也有想过要这么做,但后来放弃了。”
“为什么要放弃?”
“因为,别的一些事情,你不要想那么多了,好好地做吧。”楚廉杰挂下电话,向后座椅靠去,长叹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女人的迷离侧面。
在一个五彩泡沫纷纷飞扬的游乐场,她坐在荡秋千上,享受着冬春相交的丝丝凉爽的微风抚过脸庞的感觉。
“看你闷在家里那么久,终于可以把你叫出来玩玩了。”楚廉杰在她的后面,平缓而有节奏地推着秋千。“是啊,外面的世界真美丽。”她终日在家里,望穿了一双温和的双眸,窗台上蔓延的青苔早已悄悄地爬入了她的心田,把她的春天安放进绵绵地细雨中。
春日的风轻轻地抚过脸庞,发丝,直到发梢,她的头发很柔顺、秀丽,给人的第一感觉就是飘逸。乌黑的头发在飘在风中,蔓延开一种特殊的香味,沁人心鼻。
“等以后我赚了更多的钱,就创造一个大型景区,景区里面有一个大型游乐场,游乐场里面还有你的私人休息室……”她被莫名地逗笑了:“得了,做好你现在的工作吧,医生说,我怀孕了。你以后可不能亏待她啊。”
“真的假的?”楚廉杰一时激动,连忙回到她的身边,两个人一齐坐在荡秋千上。“真的啦,看你激动得。”
“几时有的?”
“两个月了。”她温和地说,继而把目光投放到天空上。“呵呵,我要当爸爸了。”楚廉杰感慨了一声。
“是啊。”她微微地笑着,符合地说。
“那给孩子取一个什么名字好呢?我比较喜欢女孩诶。”楚廉杰痴痴地说。“医生说,没准就是女孩了。”她还是符合着说。
“真的?你太厉害了!”楚廉杰又开始激动了,“其实名字我早就已经想好了。我想叫她攸舞。”
“攸舞……攸舞……真好听。”两个人静静在荡在秋千上,向着春天诉说自己的私语,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已经成为攸舞最美丽的守护者了。
这些回忆的画面,像被漆上了朦胧的雾气,两个世界相隔,遥不可及,伸手一摸,瞬间就成泡影。这一切的一切就好像是一个仙境童话,纯洁得格外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