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小棠叫来官吏案牍的主事,当场看了关于现场勘察的案牍,让张小棠意料之外的是这与他刑部与大理寺交接之时的线索并无二别,可以说没有丝毫的进展与发现,张小棠凝眉不语。
周从文拂袖而去,并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周大人!”方承炳朝着离去的背影挽喊道。
他转身看正思索的人道,“张大人,这案子如今该怎么审下去。”他语气里多待悲观之感,好似到时候审查无果,官家问罪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方大人不必太过忧心,凡事操之过急反而会适得其反,眼下三司更应该齐心合力,利用这三天把事情查个明白。”张小棠说道。
方承炳受到安慰,面容便不似之前的忧愁,拍了拍张小棠的肩膀,“张大人说的是,现在我们三司应该稳下心来把案子查下去。”
“科举泄题,兹事体大,我现是戴罪之身,行事上还请方大人多多照应。”方承炳应好,收拾了一番便准备回御史台,张小棠也一路快马赶回刑部,只只见几名侍郎、比部等大小几十名官员都在门前,看样子已经等待多时。张小棠下马,道“诸公,陛下联三司会审一事我想各位都已经知晓了。”几人点头。“我等恭喜大人官复原职。”张小棠并无喜意,开口直言道“昨晚陈大伟的事有些蹊跷。”
“什么蹊跷?”曹文最先问道。
“我现在也不能确定,需要见到陈守业的尸体才能下定论。”张小棠道。
“陈大人的尸体今天早上被家人认领,现在应该还没走。”刘义回答道。张小棠听这话什么也没说,生怕错过检查的机会,因为一旦被家人领会,刑部便不好再干预了。
“张司刑。”刘义叫住了他。张小棠回首。他良久道“陈大人的案子已经结了,我们当务之急是查出题到底是哪里泄走的。”
张小棠并没有打算听刘义的话,在他看来也许陈大伟的事跟科考泄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张大人!”刘义再一次叫住了他,张小棠看刘义那一副十分古怪的样子便觉得十分奇怪,他又继续道“司刑大人,韩大人他是被无辜的,还希望司刑能早日为韩大人洗清冤屈。”张小棠突然明白来了刘义的用意,毕竟陈大伟的谋杀案与泄题一事是两桩案子,他不知道该怎么向刘义解释自己的直觉,便什么也不说,径直向验尸房走去。
因是雨雪天气,房子较为潮湿,有一股阴暗的霉味扑面而来,张小棠对各种味道都已习惯熟悉,表情平静并无变化,“在哪?”张小棠问道。
刘义在后,左右环绕了一番,问守门的人道“陈大人的家属来过了?”那人点头道“回答应,陈大人的家属离开有一会功夫了。”
刘义上前解释道“大人,我们来晚了一步,陈大人的遗体已经被其家人运走了。”
“那如此也不好再追回,以免惹得家人感伤。”刘义答应,张小棠凝思一会安排道“刘大人,烦请你去吩咐各比部把各司的近一年的银两开支整理一下送与我,还有让司门司整理今年考场修整的细节记录。”
“是,下官这就去。”张小棠直立在阴暗的房间里,他转身望去,只觉得他那修长挺立的身躯给人莫名的压迫感。张小棠倚窗而往,见刘义的身影在雪地里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窗子年久失修,枯木生虫,积雪从窗沿滴落,混合着尘灰融成了腌臜的冰层。刹那间,肮脏与素洁浑成了最亲密的一体,一阵风过,光影之间让那一处也变得闪亮,浩荡如天地所承风雪,这种感觉让张小棠觉得一阵冷意袭来,从头冷到了脚底。
张小棠移步到他之前扫了几眼的尸首陈放处,掀开白布,露出来的正是陈守业的那张脸,张小棠毫无意外,他通过人的头部来判断,陈尸房里只有陈守业这一位朝中官员,而现场只有这具尸体的发冠的高度是符合的。此时陈守业的脸颊处已经青紫乌黑,眼眶深陷,张小棠检查了身体并没有外伤与致死点,“天然孔、皮肤均无出血,手指、脚趾、四肢异常僵硬,死前突发痛苦,有过一段时间的挣扎。”张小棠自言自语道。他掰开陈守业的嘴,露齿与龈。只见他牙龈缝隙处有未能清理完整的血渍。张小棠用银针试毒,不到片刻果如张小棠所想,陈守业死于一种慢性的毒药。
听到外面有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张小棠不动声色的将尸体蒙盖还原,一切如常。只见来人是一名通报,他恭敬陈述道,“大理寺来信,说是案子有新的进展,请张大人即刻移步去往大理寺,同几位大人一同商讨。”
“这么快。”张小棠暗道,很快他便反应过来,“让刘义和曹文以及司门司的人带着我所要案牍即刻赶往大理寺。”
“是。”
张小棠虽然对一系列的时间都心有疑惑,上马之时他腿脚发软,险些跌下马,他这几日劳累奔波,马不停蹄的身体难免有些虚弱。大门前溜出一个胖乎乎的娃,长相十分漂亮叫人分不出性别。“阿舅阿舅。”
张小棠努力的睁了睁眼睛已经好了许多,“嵇儿。”张小棠下马一把将孩子抱在怀里,“阿舅这几日都不来看嵇儿了,是要把嵇儿忘了吗?”
张小棠露出少有的温柔浅笑道,“阿舅怎么会忘了我家嵇儿呢?只是这几天阿舅太忙了,婆婆呢?”张小棠看周嵇后面问道。
“婆婆在和别人说话。”小孩陈述道。张小棠有些不悦,他一向宝贝周嵇,生怕他出半点差错。张小棠听这话又不自觉的柔和起来,“嵇儿想和阿舅说什么?”
“府里的人都在说父亲要娶正妃了。”周嵇稚嫩的声音说道,虽然强忍着不哭,可圆圆的眼眶有些泛红。张小棠见周嵇小小年纪就要假意坚强,一瞬间心底十分酸涩。“嵇儿。”
“阿舅,父亲是不是不要嵇儿了?”周嵇问道。
张小棠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尽管太子妃过世多年,太子都没有提令立一事,如今嵇儿的话一定不是空穴来风,这让张小棠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上次傅奇瑞提到的花城嫁女一事。“嵇儿,告诉阿舅,你父亲有没有跟你提所娶之人是谁。”
周嵇摇头,“我不知道,只是府里的人都说什么花小姐。阿舅——花小姐是谁啊?她过来跟我抢父亲的吗?”
“大人,时候不早了。”有人提醒道。张小棠知事缓急,捏了捏周嵇的脸温声道“不会的,阿舅现在有急事,嵇儿先回去等阿舅办完了事情再去看你好不好?”
周嵇点头,张小棠喊了几名侍从护送周嵇回府,这才点马上路,虽然一路快马可到了大理寺城中已经敲了巳时的更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