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此刻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大雪也跃跃欲试的下起来,萧瑟的寒夜里两匹快马在京城的街道中驰骋。“张小棠有你的!就这一会的功夫就破了件朝廷重臣的谋杀案!刺激!”张小棠并没有傅奇瑞那样乐观,事实上他的俊美的脸上又恢复了之前的凝重。
“我已经打听过了,广平府是个好地方,指不定以后咱哥俩的日子比在这京城里要逍遥快活的多。”
“张小棠。”傅奇瑞见他不说话喊道。“张小棠!”
“嗯?”张小棠收回思绪,“想什么呢张小棠?这么出神!”傅奇瑞问道。
“就这么简单?”张小棠问,声音很小,像是在反问自己。
“简单?”傅奇瑞笑道,“张小棠,这换个正常人早就被玩死了!今晚指不定就是花家那小子搞你的!”傅奇瑞突然想到以后可能就少了张小棠这个办案奇才,京城里可能要多出许多无头案,刑部和府尹那些个庸才一定会忙的焦头烂额。这样想着想着他的脑海里就已经有了画面。他忍不住大笑起来。“张小棠,你说以后会不会把咱们在请回来?”
张小棠瞥了此刻十分得意的傅奇瑞,不用想也知道他在得意什么,“别做白日梦了,我可没有你想得那么重要。”
傅奇瑞撇撇嘴,“是吗?你这十六岁就入职刑部,二十出头就官拜刑部之首的例子可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依我看官家是看这京城里的冤魂小鬼太多了,特意请你这尊大佛驱鬼的呢。”
张小棠笑道“如果我是大佛一定收了你。”
“行啊!我乐意让你收!”
到府的时候天已经渐亮了,因为路上行程远所以府里的下人已经在门口收拾东西,基本物件都已经装车,看样子只剩下绑绳的工作。张小棠数了数,一共有十车,这架势像是商队出行一样。
张小棠正在想自己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东西就听见后面传来声音说“瞧瞧你们这些邪恶腐败的官员,万恶的贪官污吏,这得私吞多少民脂民膏才能有这么大的家当啊?”傅奇瑞表情十分夸张的说道。
张小棠没空搭理他,而是大致的检查一下车上有什么东西是不需要的就留下,路途遥远,能减轻一点是一点,可他转了半天都没怎么发现自己的东西,他看着一脸心虚的傅奇瑞,“十车有九车半都是你的东西,我就那小半截,你说我贪官污吏?”
傅奇瑞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哎呀,不要在意这么多细节嘛,你看咱俩打小就穿一条裤子,你的就是我我的就是你的,我这几车吃的穿的用的,你随便拿!”傅奇瑞好似非常义气的说,张小棠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张小棠不再理会他,对下人吩咐着动作稍快一些,天寒地动的,人马又多,路上的行程必然会有耽误,不过好在广平那里也并没有来人催。
“慢一点慢一点!这可是我的好宝贝。”傅奇瑞看着下人抬着一偌大的屏风道。
“这个不要,拿回去。”张小棠淡道。
“什么呀?”傅奇瑞拦住又准备把屏风搬回的仆人道,“张小棠你知不知道这屏风有多值钱?留这儿?谁知道咱们什么猴年马月才能回来?”
“你要不介意你这屏风成了两截,你就尽管带着。”张小棠道。
“你的意思是我们这路不太好走?还是说你路上有仇家?”傅奇瑞一拍大腿,“我就说让你平时做人好歹低调点,你非是不听——这,这是什么?”傅奇瑞看着张小棠塞进怀里的图纸说道。
“地图,好好看看从洛阳到广平府有多远。”
傅奇瑞短暂的看了一下就十分窒息,“官家这——要把你累死在路上啊?”
张小棠挑眉,“还带不带?”
傅奇瑞使劲摇头,“不带不带,指不定哪天官家又召你回京了呢?虽然这是极小概率的事情但也总比把宝贝糟蹋在路上好呀。”傅奇瑞连忙让人又卸下了一车宝贝,虽然是大冷天但他还是出了一额头的细汗,他练武出身所以出汗多,但反观张小棠这小弱身体就不一样了,不说他肩不能提手不能抬的,就连大夏天手都是冰的。
“这么远的路咱们走都要走上一年吧?”傅奇瑞问道。“这是乐观情况下,这路上有些荒路,少不了土匪强盗,这一耽搁恐怕要花上个小两年。”
“什么?两年?”傅奇瑞几乎要跳起来。“你别激动,我说的只是可能。”张小棠道。
“天啊!咱能不能找官家商量商量,换个近点的地方?”
“不能。官家的话就是圣旨,你见圣旨有商量的?”
“好吧,我已经接受现实了,不过话说真是三十年河西三十年河东,张小棠都能被革职这世上还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事!”
大约又过了一个时辰,天已经完全明天起来,街边的叫卖声也已响起来,这大多都是早点,多是炊饼、豆浆之类的。傅奇瑞的耳朵不好使但鼻子是出了名的灵光,不大一会他就寻着味了。
“小棠你先准备着,我先买点吃的,这昨天折腾了一大夜早就饿的前胸贴后背了。”
看着傅奇瑞离开的背影,张小棠想到府里收拾东西厨房又没有开火,便拿了自己的钱袋子给了两个丫头,替大家买些早点,两个丫头性格活泼,直叫他为人体贴,心思细腻。
远方一绿衣官服带着一雪白,那雪白似球状的活物以万马奔腾之势向他扑来,那力道之大将他扑倒在雪地里,“大白。”他摸了摸大白的脑袋,大白也温顺的在他的手上蹭了蹭。张小棠直到看那绿影逼进才起身。
他拍了拍衣服上沾的雪,笑道“曹大人。”
曹文也给予一笑,“张大人。”张小棠扶住了曹文要行礼的上身,“曹大人,我先在已经不是尚书了,按理来说我俩是平级,以同级礼仪相待便可。”
曹文点头,面上神色有些停顿,隐藏些不舍,“雪狼可能感觉到大人要走所以从今早就叫个不停。”
大白圆滚滚的身体兴奋的伸出舌头,摇着尾巴。他顺着它的脑袋抚摸,道“大白还是刚到刑部的时候亲自接生的,到今天竟然已经十年了。”张小棠不禁有些感叹时间变迁之快,那时的小白不过是筷子长短的奶狗,现在也已经成了办案之时必不可少的一份子。
“我知道雪狼这些年来一直跟着张大人办案,肯定有了感情,这一路路途遥远,不免无聊寂寞,有雪狼相伴张大人也应该会开心些。”
张小棠浅笑,道“不了,小白年纪大了,关节又有疾病,这一路颠簸反而对它不好,况且它是在京城长大的,我总不能让它老死在异乡吧。”
曹文听到张小棠的这话,十分伤感,只觉得物是人非。曹文不愿意露出伤感的一面,假装看向别的地方,“张大人,有些话我想跟你说。”
张小棠笑道,“曹大人不必客气。”
“时间过得太快了。”曹文说道,张小棠浅笑看着曹文已经看的出岁月的脸上带着和蔼的笑意,回忆似远似近的记忆。
曹文带着笑意道,那笑意里像是回忆着让人怀念的事情。“能与张大人共事是一件很荣幸的事情,刑部能有张大人也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
“我总是爱耍一些小聪明。”张小棠道。
曹文摇头,“张大人是不是耍小聪明我比谁都清楚,只可惜——”曹文深深的叹了口气,“罢了,刑部的事我懂,可官场的事不是我们这些办案手段能处理的了的。”
张小棠知道曹文另有所指,他不愿接话,一阵无言。“今天的包子可真大呀!”忽然响起傅奇瑞的声音。“呦——曹大人也在,来,吃个包子。”曹文是个斯文人,吃饭用食都是要上桌的,他有些不好意思推了推手,婉拒道“我在家用过食了。”
傅奇瑞撇嘴,“来,小棠吃一个。”
“我不饿。”张小棠确实没有什么味道。傅奇瑞使劲的塞在他的嘴里自己也塞了一大口,“什么不饿?你从昨天到现在都没怎么吃东西。”傅奇瑞瞅到小白也在,又把最后一个包子给了小白,小白把包子衔到一边,自顾自的吃起来,“这狗。”
“曹大人今天不上早朝啊?”傅奇瑞问道。
曹文面带尴尬之色,道“在下现在只是一名小小的比部,没资格听朝。”
“曹大人也降职了?”傅奇瑞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快言快语,不好意思道“不上朝好,不上朝好。这鸡还没起呢上朝的人倒是要起了,你说这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啊。”傅奇瑞又道。
“刑部主司法,司法的第一要律就是公正无私这四字,可这世道最难的便是这于此,曹大人守住了心中公正,我便也不为曹大人降级而惋惜。”张小棠看着远方,缓缓道“此心光明,亦复何言。”张小棠道。
曹文不知道张小棠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他说的,可他知道无论是谁,他们都守住了一个共同的东西。
“小棠,我看这也准备好了,我们可以出发了吧。”傅奇瑞说道,又蹲下身来唤过小白,一人一狗的告别。
张小棠行礼道,“王命下,不俟而行。曹大人就此别过。”
曹文本想在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觉得说什么都不合适憋了半天说了句,“司刑大人请多保重。”
从科举试题泄露案到现在张小棠这是第一次听到还有人这样称呼自己,张小棠不是一个伤感的人,可此刻心里不免有些酸涩,“保重。”
张小棠和傅奇瑞都连续认蹬上马,带着百人的队伍准备启程。人马未动,青衣服饰的四人便快马赶来。为首的是天子敬事房总管王敬,手拿一明黄十分耀眼。“张大人且慢。”
傅奇瑞以为是天子后悔,不愿意让有才之人无用武之地才发敕令,事实证明是他思想太过于单纯简单了。王粲宣读了洋洋洒洒一大片,咬文嚼字,通体的意思就是你,张小棠。涉及案情重大,没结案之前不能离京。
傅奇瑞结舌,降职就算了,这是要直接收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