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曹不懂10岁了。
虽然那时兴起了无数黑网吧,曹不懂也常常去网吧看那些大人们玩红色警报、大富翁、仙剑奇侠传等游戏,心中无限向往,但无奈囊中羞涩,黑网吧最便宜也要6块钱一个小时,贵的要十几块钱。只能在过年有压岁钱的时候,才能去过一会小瘾。可惜大部分压岁钱都要被爸妈收缴,帮他“存起来”了。
平日里的零花钱,攒得一两块钱,周末回姥姥家时,去史方国的游戏厅里玩玩已经快玩腻双截龙或是魂斗罗。
好在这老头并不计较,给他一块钱,就能玩一下午。而曹不懂也渐渐觉得史方国这老头讲的故事越来越有道理,其中的套路不管用在哪里,虽然不过都是些阴人、撒谎的招数,可都有不错的效果,不光能把小朋友玩得团团转,常常老师也会中招。
曹不懂的演技已经日渐成熟,生活才是最好的舞台。
史方国说要曹不懂做他的徒弟,就教给曹不懂更多招数,曹不懂倒也开始乐意喊他一声师傅。
只是这一声“师傅”之后,史方国居然掏出一本《坑蒙拐骗宝典》,开始给曹不懂没事上上小课。一节课很短,不过几分钟,多是一个好玩的小故事,曹不懂也乐得听完。
唯一曹不懂不知道是,那本书最后印着“史方国著”。
10岁的曹不懂已经越来越明白美丑之分,一年级时喜欢的女班长,早就被他抛在了脑后,还越来越鄙视过去的自己。对陈晖发自心底的爱恋却越来越猛烈,很多时候都想开口跟她说句话,想牵着她的手散步,想偷偷摸摸她匀称的腿,甚至想亲她一口。可惜,他许久没有勇气开口跟陈晖说话,哪怕只是打个招呼,这终究是个羞涩的年纪。
对于自己的长相曹不懂的评价却没那么中肯,明明又黑又瘦得他,常常照着镜子,自恋的说上一句:“真他娘帅!”
这天曹不懂却遇到了一个真正他觉得都好帅的小男孩。
一天夜里曹不懂无聊的溜出门,独自在巷子对面的露天台球厅,看大人们打台球。忽然发现一个很帅的小男孩坐在不远处的石阶上看星星,一身干净的运动服衣服看起来就不便宜,关键是小男孩体型匀称,长得也白,年纪应该与自己相仿,剑眉利目,看着就像电视里的小童星一样。
曹不懂走上前去,好奇的问道:“你在这干嘛呢?”
小男孩看看了看曹不懂,不曾答话。
曹不懂又问:“要不要一起玩?”
小男孩点点头,说道:“我在这看星星呢”
过了几秒钟,小男孩又说道:“我在等我的星星出现。”
时常也眺望星河的曹不懂,那时一直觉得自己这么帅,一定得是属于最厉害的北斗七星的。又开口问道:“哪颗是你的星星呢?”
“最亮的那一颗”小男孩开口答道。
那时的天空还没有变得如此昏暗,尤其是在很晴朗的时候,会看到满天的星斗。
那时候的曹不懂总觉得自己是一个外星人,像赛亚人那样,是要拯救地球的。还坚信着有一天他的宇宙战船回来接他,带着他去打败总是躲在黑暗和未知里的敌人。
如果只选一颗星星,那曹不懂自然要选北极星,于是又对小男孩说:“那我要北极星,满天星斗都会围着我转的。”
又抬头望向天空,然后望着天空出神的说道:“我那颗星星不会围着你转的,它是启明星。”
不久后又开口道:“既然你要做我的朋友,那将来我就把北极星摘下来送你。”
早已熟读百科全书的曹不懂,自然不信摘星之说,却也懒的跟那小孩解释。于是回答道:“做朋友可以,不过星星在天上也很好看的。”
“我叫曹不懂,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高太一,我家就住在这后面。”
“我姥姥家在这里,住在对面。以后我们一起玩吧,我可这附近可熟呢,以后我带着你。”
“好呀,明天你来这喊我名字,我就能听见。我们家刚搬来不久,我爸妈也不让我总出门,逼着我学习,因为我成绩不好。”
从来没有为成绩发愁的曹不懂,倒是有很多成绩不好的朋友,每每嘲笑一下他们不及格时回家要被揍,也就过去了,一起玩耍时还是很开心的。
毕竟没人陪伴对于一个孩子才是最孤独的,什么成绩好坏、长相美丑都是其次。
曹不懂对这个看着星星发呆的小帅哥很感兴趣,那天晚上他们一起看了很久的星星,聊了很多自己喜欢的东西,除了陈晖,曹不懂把自己喜欢的东西都讲了一遍。高太一却连自己喜欢自己同桌的事也告诉了曹不懂,还告诉曹不懂自己的同桌就是班长。
曹不懂呵呵一笑,心中暗道:“真是个小孩子。”
多年以后,很多人问起曹不懂和高太一是如何相遇的,他们没有告诉任何人,似乎这并没有什么值得保密的。但对于那时的孩子,只要埋在自己心底,而别人又不知道的,哪怕很小的事,都会成为值得坚守的秘密。
从那天之后,高太一成了曹不懂在姥姥家附近最重要的玩伴。因为每次曹不懂去找他时,他都在家,比起那些常常不知所踪的小伙伴,高太一出现的频率最高。
而无论曹不懂想玩什么,高太一都会同意。因为他没玩过的东西太多了,无论是抓蟋蟀、蚂蚱,还是抓蝴蝶、捕蜻蜓,或是到湖边捞鱼,高太一都满脸期待和向往。
对于小朋友来说,蜻蜓和蝴蝶是最难抓的,因为他们飞的很快。只有一种白色的小蝴蝶,曹不懂称之为“彩粉蝶”的蝴蝶,可以慢慢的徒手抓住。对于其他蝴蝶和蜻蜓,都需要用好多柳树条编织在一起,做成一个大鞭子,一下抽晕在地上,才能抓住。很考验意识和反应,只是有时用力过猛或者方向不对,即便抽中了蝴蝶、蜻蜓,它也成了残疾,没有了玩下去的意思。
如果抓到一只品相完好的母蜻蜓,那就厉害了。可以在母蜻蜓身上绑一根绳子,绳子的另一头绑在木棍上,然后任蜻蜓飞来飞去,或是转动手里的木棍。不久后就会引得公蜻蜓飞到母蜻蜓身上,运气好时,一下午就能抓十余只好看的蜻蜓。
最好抓的,还是湖里的田螺,这个小东西比起蜻蜓来说,不会飞也不会跑。曹不懂常带着高太一还有三姨家的弟弟一起去抓田螺,有时发现田螺很多地方,那便能丰收一把。回家后用盐水浸泡,让田螺吐出泥沙,再用钳子剪去尖头。让大人炒时,多放些油,再加点辣椒和酱油,那无比新鲜的的味道,便是曹不懂和弟弟的一餐美味。
尤其是在看到某部港台电视剧里,帅帅的男主角酷爱吃炒田螺后,曹不懂去抓田螺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高太一的家里也有一台游戏机,甚至还有录像机和VCD机,每次他家里没人的时候,两人也常常在家玩游戏或是看猫和老鼠还有各类电影。即便是高太一已经看过的剧集,也会津津有味的和曹不懂再看一遍,遇到曹不懂没看过的好玩的电影,还会先给曹不懂宣传一下内容梗概。勾起曹不懂想看的欲望后,两人再偷空一起看。
后来,高太一每每回忆起来,总说年幼时,跟着曹不懂疯跑的日子,是他这一生,最快乐的时候。
当然,曹不懂也带着高太一去过史方国的游戏厅,起初史方国对这个帅气的小朋友并没有多在意,如同对待别的小朋友一样,并没有因为他的帅气就多看几眼。想来这老头也和曹不懂一样,不喜欢帅哥,尤其是脸白的帅哥!虽然现在的高太一时常跟着曹不懂在外疯跑,已经晒得颇黑了,可骨子里的肤白,一眼就能看穿。
只是偶然间从两人的闲聊中,知道了高太一的生日年岁后,吃惊的念叨了一句“七两!”,后来也要收高太一做徒弟。不过奇怪的是,史方国从来只给曹不懂一个人讲那些小故事,没有教给高太一任何东西。
史方国老头自己知道,高太一的生辰八字注定了这一世的荣华,虽然比不得那五百年出一个的反骨仔,但机缘气运,必定不落凡尘。想来那唐太宗李世民的生辰牌,等他长大就去拿回来。只是盼着剑三翁别太早咽气就好,不知那剑三翁见到这命足七两的小孩,会不会惊掉了下巴。
这龙城,看来注定要再出龙啊!
时光永远不会停下它的脚步,涓涓不壅,终为江河奔涌。老一辈人总相信命运,总喜欢算命,算来算去,也不知道解得天机几何。
不过太多的事情,从它诞生的时候,就有了结局。
有些人不相信宿命,就像那如何也算不出前程的曹不懂。只是宿命从安排他们相聚的那一刻,便给他们准备好了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