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容貌的女人,很难与富家、官宦子弟扯上联系。老师傅想着,可这姑娘的悲伤是真实的。
莫回依旧沉默,东西吃了几口就再也咬不下去,干硬的油条就这么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让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泛起一层浓郁的水光。
“姑娘……”老师傅喊了声,发现声音卡在喉咙里一片酸涩。
从后视镜看见莫回一直低着头,像个乖巧的小朋友,只有清亮的水光一直从低着的头颅间大颗大颗地往下掉,滴落在她的病号服上泛起一圈又一圈黑黑的湿润。
老师傅艰难地咽了咽口水,有点茫然了。
“姑娘,你看看你想去哪里。老师傅我载你过去,女孩子家的找几个贴心的朋友说说心里话,心里会好受很多的。别一个人闷着,对身体不好。”
过了很久,莫回终于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谢谢你,韩师傅!”这个声音像风暴过后留下破败不堪的的残缺,沧桑而心酸。
“你怎么知道我姓韩?”老师傅惊讶地看着莫回。
莫回指了指夹他夹在后视镜旁的工作证,他是为数不多对她好的人之一,她想她能记住他。
老师傅失笑,看了眼手腕上的表,“这才像年轻人的样儿,想去哪儿?在八点前老师傅我就是你的专职司机,现在是六点五十分。”
“我想回家……”
她想回家,想回家。
这世界上谁都不要她,至少那个地方是要的吧,他们会要她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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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着被耗得快垮下的身体,乘了四个小时车,莫回终于回到回忆里的小村落。
莫回期待的家,早已没有她的房间。
她原来的房间被改造成了家里的杂货房,所有脏乱的东西都堆在里面。
莫家二妈只好临时在大厅搭了铺了床让她睡下,家里没有多余的被了,只有一床泛潮的床被。
晚饭时,莫实平与莫家小弟回来了。
莫实平的态度一如多年前,带着莫名的仇恨,在晚饭的时候看了莫回一眼,便再也其他的表示。
倒是莫家小弟先是一愣,然后年轻略显稚嫩的脸上燃起熊熊怒火,若不是莫家二妈在厨房里叫他,他十有八九会像小时候那样扑上来,把她揍成一个猪头。
莫回看到莫小弟的那一刹那,才发现曾经常常欺负她的小霸王,变成了一个俊朗的大男孩。
高高的身形,灿烂的笑容。
他和章凌硕一样,都是耀眼到她这种女生永远也无法与之相携相伴。
她,突然涌起一阵深刻的自卑。
那种感觉像曾经认为大家都是同样等级的群体,突然有一天发现所有的人都很明亮,只有她一个人不起眼,没有任何惹人爱怜的地方。
那样的自卑,那么急切,甚至是带着巨大的恐慌感与驱逐感的。
“出去了还回这穷乡僻壤做什么。”这话是莫家小弟在厨房对着莫二妈说的,声音不大,还是被她不小心听到的。
这里也不再欢迎她了吗?
莫回苦笑着,把大厅木质沙发清理干净,抖开被子,弯身躺下。
莫回抱着泛潮的被子,轻轻卷了起来,鼻间还有浓浓的霉味,闻着让人鼻酸。
她整个人都裹进棉被里,看起来像一个肥大的蚕茧。
而她是在作茧自缚。
躺好之后,她张着看了看漆黑的屋顶,眼神平静无波,听着里屋的人讨论她的去留。
“爸,妈。我不想看到她,让她走!”还是莫家小弟的声音。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的?再怎么说她都是你姐。”莫家二妈微微低声训斥着。
“是又怎么样?妈,你不是也不喜欢她吗?现在怎么突然替她说话了。”莫家小弟语气里十分不满。
“她这次回来有点奇怪,身体好像出问题了,做什么事都是慢慢的,在家休养一阵也好。虽然不是亲生的,但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把她往门外推。”莫家二妈叹了口气。
闻言,莫回圆脸上扯出一朵小小的笑花。
原来……原来这世上还有人要她,她不会到哪儿都被人抛弃了。
没有血缘也没关系,她愿意像亲生女儿一样对待二妈,只要她要她。
“当年她走的时候我和她就已经断绝父女关系了。现在被男人抛弃了之后,才知道回来。既然她见也见过了,明天就让她走,免得我们莫家人因为她被全村的人戳脊梁骨。”莫实平大声吼,完全不怕莫回会听见,反而是期待她能听见。
他的声音里还有份隐隐的恨。
恨?
一个父亲为什么会对自己的女儿有恨?
是恨她当年为了章凌硕与他决裂吗?
莫回不知道,她不知道。
“再怎么不是,她也是你的女儿!你不能在她脆弱的时候把她赶走……”
她的心凉了起来,后面的话莫回再也无意去听,她强迫自己放空着思绪,让自己忽视里屋的声音,也忽视了自己身上的疼。
现在,走到了现在这步田地,她谁也不怪,一点都不怪。
她一直都不是个聪明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样才让大家能够在乎她一点点。
现在连有血缘关系的人都不要她了,她竟然一点心痛的感觉都没有,或者心早就痛得没有了知觉。
章凌硕,章凌硕,你一直是这样想的吗?连亲人都抛弃的女人,你怎么会要呢?
我不恨你,真的不恨。
只是……只是好抱歉打扰了你这么多年。
清亮的月光照进大厅,只见大厅的沙发床上,一个肥胖的身躯剧烈地抖着,嘴里咬着泛潮的棉被,硬是把要逸出口哽咽收住,眼泪一直顺着脸颊滴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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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下了一场很大的雨,雨打在泥做的瓦房,滴滴嗒嗒,扰得人无法入眠。
但盛夏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不到天亮就停了。
清晨的小村庄很漂亮,低矮翠绿的山隐在昨夜未散完浓浓的雾气里,小径上是湿湿的雨水痕迹,空气也异常的清新,夹杂着泥土的气息。
侧耳倾听还能听见几声犬吠,莫回起身,折回昨夜睡过的棉被,轻手轻脚地开门,迎面扑来的凉凉空气,让人顿时神清气爽。
不一会儿,普通的农家小院里,屋顶上有清烟轻轻飘荡着。
莫回早早的起来烧水、做饭,她的动作很轻,几乎没有惊动到里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