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镇子有段距离的小道尽头有两栋一前一后的小楼,前面的小楼是个阁楼模样,一楼是空的,二楼设了几间厢房,后面的小楼是两层,均可住人。
两栋小楼都是以前的古建筑,翘翘的屋角,红色的柱子,木质的窗棱……这一切都散发着古朴、宁静的气息。
两栋小楼间有高墙连接起来,中间隔着一个小小的花园,后面的楼安静些,前面的小楼拿来做生意,气氛相对热闹。
后面小楼的走廊缓缓走出一个发长至肩的年轻女子。
她很瘦,普通的脸上有不自然的苍白。
她穿着亚麻色的上衣和镶着细碎小花的裙子,脚底踩着随处可见的普通拖鞋,一步一步缓缓下楼。
黑白分明的眼微垂着,十分认真地迈着步子。
热风吹拂,女子的发丝微微被吹开,露出女人大半的脸,黑白分明的眼半敛看着脚下的路。
她就是莫回。
“哟,老板,你不是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的吗,今天这个点就起来啦?”一个火爆的女孩儿嗓音从前面的小楼穿过两楼之间的小花园直达年轻女子的耳朵里。
莫回抬头淡淡地回了一笑,穿过从河边淘回来的河石铺就的小径走进有正吃着早餐的客人们的店里。
“老板起来啦,早啊。”有几个熟客放下手里的碗筷露着憨厚的笑容跟莫回打着招呼。
“早啊。王大伯,你们这么早就出工?”莫回也淡淡地笑着,在厨房的洗漱池里洗净了手,然后开始洗锅、淘米,将锅放在灶上,用小火慢慢熬着。
“是啊,是啊。前几个月,镇里来了位大老板我订购我们这的竹席,开发镇上的竹林,但是山路太狭窄,大车根本过不来。不过,那老板也是个善心人,人家也没有像以前的那些老板一样直接放弃,反而是和镇领导商量着,由他和镇政府各出一半的钱来把镇上到高速路给修好。这不我们镇民出力铺路也多了项收入,以后我们镇的竹席走出去了,大家的收入就更好了。”皮肤黝黑的王大伯说完,高兴得哈哈大笑。
“是吗?这样真好。”莫回轻笑回应,用鲜红色塑料勺子打了水倒在同色的盆里,缓缓地半蹲下来洗菜。
“老板,我们吃好了。给我们装点包子带走,估计今天又得做到天黑了。”王大伯和其他几个大男人一起站起来,走到装着包子的蒸笼旁。
“好,你们自己拿,袋子在左边的篮筐里。”莫回没有转移视线,目光紧紧盯着灶上的粥。
几个大男人,一个扯着袋子,一个往袋里塞包子,黝黑的脸都是纯善的笑容。
莫回看着他们的笑容,心里也微微温暖起来。
“老板,我们装好了,二十三个,钱放在桌上。”王大伯的声音再次传来,他跟同镇的男人们一起走出店外。
莫回嗯了一声,并没有出去看王大伯放在桌面上的钱是否对数。
“喂,回魂了!”那个火爆的嗓音终于忍无可忍地吼着。
莫回缓缓地回过头,看着一脸愤怒的自家服务生小妹——张青,一脸茫然,“怎么了?”
“我就受不了你这样做生意的,一点都不上心,人家给拿包子你也不数,给钱你也不数。你到底有没有心做生意?”张青见她回过神,赶紧吼出自己的不满,免得某人又神游太空了。
“没事,他们不会骗人的。”莫回低低回了一句,转身要走出厨房。
“你去哪儿啊?”张青纳闷。
“我回去再睡一下,你帮我看看灶上的粥,文火熬四十分钟。时间到了就帮我关火。”声音仍旧不咸不淡的。
“你不是刚起来,又睡,你是猪啊?猪睡多了还能胖,你一天睡十几个小时,还瘦得皮包骨,你好意思吗你?”
张青继续吼着,莫回也不在意,缓缓走回后院。
她们两人的相处模式很耐人寻味,咋看之下还以为是张青在训斥不听话的员工,谁也不会想到是小员工爬上了老板的头上撒野。
可张青这样的活力是莫回所羡慕的,没有烦忧,心里没有阴郁,干干净净,简简单单的就可以走完自己的一生,多美好啊。
莫回抚着闷疼的腹部缓缓上楼,在木制走廊上的摇椅上轻轻躺上。
双手也轻轻地放在仍有些闷疼的肚腹上,眉头紧皱着,目光平和地看着自家楼下的小花园。
花园里的花都很普通,杜鹃花、小野菊、月季、牵牛花,甚至还有小小的嫩黄色太阳花。
此时花园里的花朵正开得娇艳,盛夏没有露水,花儿们一大早就怯生生地朝着太阳绽放着,只有牵牛花准备合拢淡紫色的花瓣。
才是清晨,街边的树旁就已经有知了在奋力的叫唤,一切都是一遍热闹、繁忙的景象。
只是外界再怎样的嘈杂,莫回的心依然是平静而从容的。
两年前,她以为自己会疯,会发狂,身形在短短的两个月内从一百六十斤,瘦成了九十斤,几乎没有半分神采。
人生所有的路都被阻断,没有任何希望,没有任何人怜惜。
但路都是人走的,走过了,回过头才发现,原来那些人生道路上的崎岖只是一颗不大不小的石子。
现在的她,不用随时随地的恐慌,每天可以慢悠悠地过着自己的生活,也挺好的。
莫回半眯着眼,看见阳光一点一滴爬上走廊。
她慢慢地起身,走回房间将棉被抱出来。
走出房间前,她微微抬眼,看了一眼竹席上画着的景象。
两人是清代的着装,女子美丽清雅,面容带笑,清澈的眼直直看向画外的世界。
男子则一脸爱怜地看向怀中的女子,唇角噙着温柔的笑意。
看到这张画,画外的莫回也不由自主地绽开一抹笑意。
当时她到镇上时,这房子正在出售,她就花了巨资买下。
她并未动过这里的任何摆设,甚至是一有时间就将这里打扫得干干净净,不让房内的木质家具,竹席上的画受潮受染,甚至还特地在落后的小镇里连上网线,以便随时随地上网查找保护这些物品的方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