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家兄弟,等我一等。”
殷正天刚刚化作一两翼展开有四五丈的妖身,正欲展翅翱翔,却听得有人呼喊与他,便停下身来,等他一等。
原来是同为大王座下的担山力士袁立,疑惑的问道:“袁家哥哥可是有事交代于俺?”
那身高丈余的粗壮汉子却是不好意思的说道:“好叫哥哥知晓,俺本是猿猴一脉,这穿山跃林的本事自是不在话下,可这天上却是还不曾上的呢。
大王如今分俺巡山一职,可俺思前想后却只得来麻烦鹰家兄弟一番。可能带上俺先认认路,好叫俺心中有个大数就好。”
殷正天只是摇身一变,便又化作一四五丈大小的妖身,巨鹰张口叫道:
“无妨无妨,自家兄弟哪里来的麻烦一说,哥哥快些上来,让俺驮着你先认一认俺们这几千里的大好山河。”
袁立喜出望外的跳了上去,用手摸着厚实坚硬的翷羽说道:“哥哥这妖身真是威武,羡煞我也。”
巨鹰嘎嘎笑着,只是不答,振翅冲向天际。
袁立俯身下趴着,耳畔传来怪风呜呜叫,想来是极速而行的风暴之声。
高空之下山河起伏,雄浑壮丽,气势冲天。
那巨鹰一边降低速度飞着一边向袁立解释说道:
“俺们这九骊山,壮阔异常。主峰九骊山高五千余丈,整座山峰便有几千里之广,端的是一座雄峰。
这周边大小山头七十二座,只能算是俺们的附属山头,外围还有百十座小山头,算是九骊山脉的支脉。
整体看来,怕不是有个三五万里大小。老殷我也没能飞出去过,大王交代我不能漏了咱们的踪迹,所以这座山具体有多大,我心里也没谱哩。”
那袁立因风大,不得不张开大嘴喊道:“大王交代过俺,让俺只巡查九骊山附近便可。
可俺想着还是先看一看这周遭的大概情形,免得跟其他山头上的妖怪产生纠纷,暴露了俺们洞府。”
“哥哥不必如此,这九骊山先前经过伐妖军的攻伐,已是破败不堪。
以前妖王领地里的妖兵妖将也是死伤殆尽,经过俺这几日的侦查得知。
这周遭大妖巨魔倒是没有,多是一些人族散修和小妖,其中境界最高也不超过元婴境。只要俺们躲在大阵之中不出来,那些散修还奈何不了俺们。
等过个三五十年,俺们修成妖丹,就打上门去,抓些小妖散修去给大王修宫殿,种地去。”巨鹰嘎嘎怪笑。
那鹰背上的袁立也是极为赞同,出声附和着,突然他问到一股子烟火气,这种气味像是人类做饭燃起的炊烟所致。
定睛一扫,在九骊山外百十里的一处山坳里有一缕炊烟升起。
他慌忙指向空中一缕极为细小的炊烟对着巨鹰说道:
“哥哥,快看,那里有人族炊烟。”
那巨鹰低下头来,用鹰目望去,只见在一片低矮的乔木之中有三三两两的房屋聚落在一起。
一缕炊烟袅袅升起,仿佛黑夜中的灯塔一般,分外夺人眼球。
见此便晃动身形,极速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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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娘今年十三岁,正是花一样的年纪,人也颇为秀美,只是长年累月的吃不饱穿不暖,让她的精气神无比孱弱,面色苍白。
身上穿的也是自己种的亚麻捻成线织成的衣物,不多,只是堪堪包裹住瘦弱的身躯。
此时的她正在奋力的托住一个小型的石碾往家中拖去。
家无余粮,每过两天,芸娘都要去邻家李婶子去借用石碾碾米。
她家人丁稀少,只要一个老娘和一个八岁的幼弟在家,如今幼弟出去打柴尚未归来。老娘卧铺在床,无法动弹,所有的家务重担都落到她的肩上。
原本父亲在世时,芸娘家的日子还能稍微好过一些。父亲可以去山间打猎,做些农活来维持家业,母亲也能纺麻织布贴补家用,幼弟早慧懂事不会添乱,家里和和睦睦也算是美满。
如果没有这该死的世道的话。
可自从一月前,父亲从山中打猎一去不回,村中便流言四起,说他被大虫叼去丢了性命,母亲终日以泪洗面,现在只能瘫痪在床,勉力求生。
天塌了的家里,只有姐弟二人相依为命。幼弟年幼,只有八岁的他也已经像个汉子一样去捡柴贴补家里,芸娘也只能勉力维持着局面。
每次去李婶子家里借用石碾,都会遭到她的白眼。说她命硬,克死了家中老父,又克娘亲,芸娘也只能紧咬牙根。
无他,活着尚有希望,人死万事皆休,家中幼弟尚离不开姐姐的照拂。
芸娘忍住手臂传来的酸涩,疼痛,咬着牙将小石碾带回家中。
这是一座茅草屋,一间正堂,兼具饭堂,厨堂,正厅等功用为一体,右侧用一道茅草隔上一间居室。
里面传来瘫娘阵阵的咳嗽声。芸娘忍住心中的悲意,将石碗里倒上水,端进里屋。
“娘,喝口水,润润喉吧。等弟弟回来,就可以吃饭了。”芸娘唤道。
只见床上一道瘦弱的见不到人形的干枯身影,传出一句不成语调的话,隐约间听到“活不长,浪费,粮食,好好,活着,弟弟,成人”之类的短句之时。
芸娘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意,哀声顿起,哭了许久,苍白的脸上不见泪水,只有两到干涸的泪痕。
有时候,再多的泪水也禁不住这苦难的人生,流着流着,就再也哭不出来了。
只是在这无声的平静之中传来娘亲的咳嗽声,才是最能击中芸娘的柔软内心,原本大而有神的眼睛之中一片灰暗,仿佛没有一丝希望。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喧闹,仿佛有三五人来到门前,却又不见进来,只得以声呼喊:“芸娘,快些出来,你弟弟出事了!”
手中石碗跌落在地也不曾发觉,脚下一片泥泞,慌里慌张的跑向屋外。
有村中厘正,村子里最年老的一位叔伯和几位粗糙汉子围在门口,面色慌乱不堪。
见到芸娘出面,那年老之人对着芸娘开口道:
“芸娘,快些去村口,你家幼弟出事了!”
芸娘已顾不上行礼问安了,慌忙开口问道:“出了何事?”
“村口来了几个妖怪,问我们要今年的供奉,可谁曾想到你家幼弟从旁经过,来的妖怪里有一豹子头的妖怪一把抓住了他,说他算一个。
我等措手不及,只得来此告知你家,还盼你家能想出办法,解救你家幼弟。”
泼天般大的祸事降临头上,芸娘直觉周身的众人在张口说话,却听不见任何声音,手脚慌乱之中才把住门框,心中一片哀嚎,面上惊怒不已。
她哪能听不明白,这是有意的陷害她家幼弟,夺人性命,替村中某人做了替死鬼。
近几十年来,这方圆几百里的凡人村寨都会受到十几个野妖怪的庇护。说是庇护,实为圈养,每年都要从村子里挑选活人来吃,美其名曰:供奉。
天可怜见的,谁可曾看见这十几个小妖给过凡人一丝一毫的帮助?
没有,丁点大的都没有。
凡人村寨里,每年的供奉名额都是随机抽取的。除了孤,寡,独这三不抽外,每家每户都要参加,今年的供奉名额早已确定,轮不到自己家这都快成独户的存在去抽。
今年好不凑巧,厘正家第三房里的宝贝孙子抽到了这个供奉的名额,大家伙好不容易出了口心中的恶气,谁知道他们竟然干出这种让人绝户的事情。
今日这厘正和几个汉子来家里堵门,分明就是想以被抓的幼弟来威胁自家,干出那偷梁换柱的事情。
老而不死是为贼,端不是人造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