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月下仙
那场雪并没有像公孙先生所说的化去,反而在黄昏时分下大了,如柳絮一般落了一地,向外一望,近处的屋檐、远处的天地都是白茫茫一片。入夜后,雪终于停了,一轮弯月升上树梢,淡淡的月光在雪地里反射出了微微的光华。
开封府一切都静下来了,只有夫子院的屋檐下挑着一盏灯。
开封府后院马房中的马已经闭眼垂头站着,沉睡未醒。开封府的那名年轻的马夫早已经缩在一旁的小屋中打起了瞌睡。虽然马夫住在马房附近是为了应付夜晚中的突发状况,但是这一月来展大人不在,开封府似乎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平静中,这江南来的小伙子不懂得官府的事情,闲下来了,当然乐得个轻松。
夜凉如水,暖炉催眠。这个马夫也不例外。
突然,仿佛一阵风吹过,马群起了一阵骚动。马夫抬头,仿佛看到窗外略过一抹影子,待要细看之时,早已经无踪了。那小伙子揉揉眼睛,以为自己睡久了,起了幻视,嘟囔了一句,转身又睡了。
一道身影,消无声息的停留在开封府的屋顶。淡淡的月光洒落在那人一尘不染的白衣上,长长的黑发在夜风中轻轻飞扬,宛若那歌中传唱的雪山女神。
只是这般如同谪仙一般的女子如今在这个时候出现在开封府的屋顶上,说不出的怪异。
那女子似乎并不怕被人发现,看了看那庭院中满地的白雪,如同一片云朵一般,轻飘飘落于院中,就这样,施施然,走进了一间已经熄了灯的房中。
接着窗外投进的淡淡月光,那房中的一切倒也见的清楚。书房中的摆设一如平时,干净雅致。到处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梅花香气。那女子转头看看靠着庭院的木格窗,那梅花的影子被月光投在窗纸上,说不出的清新诗意。
那女子慢慢走近那小小的内室中,随手抽出书架之上的一本诗集,翻了一页,细细读道:“梅花开尽白花开,过尽行人君不来。不趁青梅尝煮酒,要看细雨熟黄梅。……”一首读毕,那女子突然笑了起来,“世人只道南侠温文如玉,素手出锋芒。却也不知道原来南侠也是品诗论画的才子。”
那双细白柔嫩的双手细细拂过那本诗集,仿佛能够从那本诗集中摸到些许的暖意,停了很久,才恋恋不舍地放下。那女子不慌不忙,在那昏暗的房间中走了几圈,伸手打开了一旁的衣柜。柜子里面分为三层,第一层整整齐齐放了两套展昭的官服和官帽;第二层中皆是展昭平日穿的便服,皆是蓝、青、白三色;第三层便就是一些白色的中衣和鞋袜之类。那女子随手在第二层翻了一番,果然找到了一件被蓝色包裹住的衣物,打开一看,俨然就是那件昨日送回开封府的金缕衣。
白衣女子眼睛里有了雪亮的光芒,顿了顿,终于颤声道:“公孙先生果然不愧是开封府的文胆智囊,饶是谁,也不会想到会把这么重要的东西放在展大人的卧房中。”
既然已经得到了想要的东西,自然不会再多做停留,那女子将手中的东西藏于怀中,倒也不怕被人看到,直接打开门准备从庭院中离开。
“姑娘好兴致。”然而,刚刚来到院中,却听见有人轻轻问候了一句。
那女子猛然一震,立定了脚,转头看去——
月光很冷,照的庭院廊下站着的白衣男子更加清冷地不沾一丝尘埃。他仿佛已经在院中等了很久,以至于发上都凝结了霜气。风虽然不大,但却已经有了凌厉的味道。站在月光下,只听得他带着笑意的声音飘散在风中:“哎,姑娘,上次不让在下窥其芳容,原本以为今生再也无缘一见,却为何,今日又来开封府?莫非……也如在下对姑娘一般念念不忘?”
郭旭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的脸上,好像要看穿那薄薄的面纱,看见她的真容似地。
那女子愣了一愣,一双媚眼虽然带着笑,却依然起了杀机:这个郭旭!第二次坏了她的好事!天下怎么会有这样的人?明明是想要将她抓获,却依旧用这样的笑脸和这般客气的语气……倒像是,倒像是那个人一样!
那女子抬眼朝他妩媚一笑,声音娇柔,温柔似水:“公子,夜深人静,孤男寡女,你我在这空无一人的庭院中,似乎多有不便吧……”
郭旭顿了顿,忽然笑了起来:“孤男寡女……姑娘莫要忘了,在下的房间,离展大人的庭院不远。如此月色,难以入睡,行行走走,便来此处,并无什么不对。倒是姑娘……若是在下没有记错,姑娘的房间好像和展大人的庭院不在一个方向吧……”
“你……你说什么?”那女子神色一变,面对着渐渐走近的郭旭,不由得连连后退了几步。
“我在说什么……”淡淡的月光照在郭旭俊朗无缺的脸上,浓密的长睫在眼睛里投下如同扇子一般的阴影,使得那女子看不透他此时的神情,“姑娘的确冰雪聪明,白日柔弱、夜晚妩媚。只可惜,姑娘却忘了一点——若是真的是寒门碧玉,又怎么会有如此柔嫩细白的双手呢?白冰玉,白姑娘。”
那女子脸色一变,立时连口吻也变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郭旭没有看她,而是转头看向那庭院中暗自吐露芬芳的红梅:“从见姑娘第一眼。”
那女子的一双媚眼,霎时间冰冷如雪,片刻之后,竟然全无媚意,也无杀气,只是抬手摘下了面纱,朝郭旭羞涩一笑:“可是郭公子,冰玉不过是无意中闯入,开封府上下都知道,冰玉手无缚鸡之力,若是此时冰玉大叫一声,你说,赶来的衙役,是信你?还是信我?”见郭旭一言不发,白冰玉笑得更是动人,一如月下的白梅,清丽不可方物,突然,白冰玉的眼睛里有了盈盈的泪水,颤颤地伸出手,抚向郭旭的发丝,“郭公子,冰玉不过是一介女流,所要的,不过是个安生立命之所,公子如何忍心,这般狠心对待冰玉……”
手还未触及郭旭的头发,那细白的手腕早已经被郭旭一把抓住,郭旭有些好笑地看着白冰玉指甲中隐藏的刀片那刀片极其轻薄,几乎与指甲同色,若不细看,恐怕连白日都无法得见:“除了柳叶镖之外,这又是姑娘的什么暗器?”
白冰玉轻轻道:“素手泪,不知郭公子可见过?”不等郭旭回答,白冰玉身子一震,目光越过郭旭的肩膀,看到庭院尽头,神色一变,一双泪眼顿时婆娑,身子突地朝郭旭怀中一软,颤声道:“郭公子,你为何这般对待冰玉?公子请自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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