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刚过中午,是小镇最热闹的时候。
镇民们吃饱饭后纷纷走出家门,买卖东西、散步消食、寻求娱乐。
张云凡步伐缓慢,思维迟钝,行走在他们之中像个活死人。
他太过疲惫,走了很久才将碎片化的信息连接在一起。
“以现实世界为基础,又杂糅一切的破碎世界…”
他反复默念这段话语,绞尽脑汁,咀嚼着其中的信息。
“难道说…里面的生物跟我一样,也是被吸进去的?
之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快速闪过。
那些长得像路灯的怪物相当强悍,空气炮和死亡一指都没有作用,张云凡猜测每一只都可以轻松踏平一座城镇。
而玛格丽特说过,附近没有什么黑指不能解决的生物。
结合起这些信息,张云凡判断那些怪物并不属于现实世界,可能跟自己一样,出于某些原因被拉入了破碎世界…
张云凡轻轻点头,但随后又自嘲地笑了笑:
“知道这个又能怎样呢?”
前方传来越发嘈杂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右边不远处的墙上挂着一块长方形的告示牌,周围站着许多镇民,正在叽叽喳喳地大声议论着什么。
“我给你说,她以前就不检点,肯定是跟男人私奔了!”
“不太可能…世家里的娃都是见过世面的,咋可能被普通小白脸骗走?”
张云凡眉毛一挑,不由地联想到了薛瑶和林雨柔。
“你说很对,那些姑娘都很挑剔…而且以世家的势力,就算她真的跟小白脸跑了,也能很快被揪出来。”
“没错,私奔这种事儿败坏名声,他们肯定会悄悄寻找,不到万不得已,绝对不会张贴寻人启事,一定是找了很久都找不到才会这么做,这可是下下策。”
有人失踪了?
张云凡忍不住又靠近了一点,希望能看清告示牌上的内容。
只见上面贴着三张大白纸,画着相同的人像,是个妹子。
肖像画看起来不太写实,张云凡经过仔细地比对,才发现画中女子嘴角的墨迹只是颗黑痣。
他悄悄松了一口气,因为自己熟悉的两个妹子脸上都没有痣,薛瑶倒是长了几颗青春痘,不过不在嘴边。
这时,又有人小声嘀咕起来:
“哎…只有大户人家丢了人,才有找到的可能,我三叔家的小闺女都失踪半个月了,可是上报到哪里都没人管。”
两个人扭头看向他说道: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我朋友写信说要来看我,五天前他就该到了…”
“我给你们说,这些天我在镇上经常能看到一些奇奇怪怪的人,而且隔壁那五口子已经三天没出门了,整天都神神叨叨的,不知道在干什么…”
突然,有一个人伸手指向张云凡,同时冲同伴们努了努嘴。
“别说了,那边有个怪人过来了!”
话音刚落,十几条视线齐刷刷地看向张云凡,在他身上肆无忌惮地游走。
张云凡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反感,厌恶、鄙夷、嫌弃…
源源不断的敌意涌入脑海,庞大的信息量让张云凡眼皮连跳,后脑中出现了明显的膨胀感。
他本想凑过去看清画像下写的文字,可负面情绪凝成了一堵坚实的壁垒,阻碍了道路。
张云凡低下头快步走开,同时拼命地调动气息压制脑内躁动的“种子”。
那些人看他离开,故意将声音放大了许多。
“你看看,要不是做贼心虚,怎么会跑得那么快?”
“就是就是,我看他八成是漏网的流匪。”
“哎…别瞎猜了,你看他蓬头垢面的样子,分明是个乞丐!”
本就拥挤的头脑中又窜入了不懈、讽刺、还有高高在上的得意感,每个感觉都像受到惊吓的刺猬在脑海中乱窜。
无需分辨,张云凡很清楚这些全都不属于自己,他觉得大脑快要爆开了,赶忙转过一个弯,走进一个路口,奔走的“刺猬”们瞬间消失。
“‘种子’承受情绪的能力应该有极限…
“如果同时面十五个人以上,恐怕会被撑爆…”
想清这一点后,张云凡瞄了一眼刚才的街道。
那里没有人追过来,只有一对小青年提着两只红灯笼,手挽着手,一蹦一跳地路过。
张云凡此时已经完全没有了食欲,什么事都不想做,于是找了一个无人的角落,缓缓坐到台阶之间,双臂抱腿,把头搭在膝盖上。
他感到心中苦涩,眼眶有些湿润,缓缓吸了一口气,用手掌盖住眼睛,假装在按摩太阳穴。
按了一会,他突然一个激灵,意识到右手黑指正点在脑袋上。
不过他又放松了,因为脑袋完好无损。
“呵呵。”
他被自己这幅紧张的模样给逗笑了。
“像个人见人厌的过街老鼠…”
他凄惨地笑着,右手抓紧自己的头发。
看着对面茶楼里进进出出的镇民,他突然无比怀念以前上班时高大的写字楼,不到一米长的办工桌,还有桌上的软糖和仙人球。
那个仙人球陪了他很久。
“同事会照顾它的…
“也许吧。”
张云凡长叹一口气,目光扫视着周围的街景。
各种马车和牛车往来穿梭,上面载着谷物、香料、建材等等。
道路两侧零星散布着贩卖工艺品和瓜果蔬菜的小贩,周围的建筑中有商铺也有茶楼。
一个光着屁股的小男孩攥着一根糖葫芦走过,嘴上挂着口水。
张云凡觉得眼皮逐渐变得沉重…
就在这时,左臂上突然传来一阵清凉的气息,顺着肩膀和脖子缓缓涌向大脑。
他低头一看,手腕上的粉色符文正在微微发亮。
这是妮可…
“想我了就摸摸我的符号。”
张云凡想起了妮可的话,将右手轻轻搭了上去,同时小声问道:
“我再也回不了家了,对吗?”
隔了很久,心中才有一道声音响起,冰冰凉凉,不是妮可。
“对不起,传送是单向的,而且通道已经损坏了。”
张云凡已经确定了这个声音的性别,是一位女性,性格冷淡的女性。
“你是谁,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她小声说道:
“伊卡洛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