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画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知道被叫醒的时候天色已晚,船边灯火璀璨。
是船翁叫醒的她,他亲和的笑着,道:“姑娘,可醒了?”
何画点点头,睡眼惺忪:“老人家,我怎么...这是哪儿啊?”她有些迷失方向,看了周遭,问道。
船翁道:“哦,这儿是我家,你没说去哪里,我一直撑船围着镇子转。后来宵禁,这水上就不许停船了,看你睡得沉,我便将你带回家了。”
何画道:“谢谢您了,都是我不好。”
船翁道:“这是哪里话,对了,姑娘可饿了?我那小孙儿做了饭,你若不嫌弃便下船吃些罢。”
何画摇摇头,忙道:“怎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船翁住的是镇子最偏的边上。两间茅草屋颤颤巍巍地立着,篱笆围着作院墙,院子里一只活泼的小狗脖子上拴着绳子,蹲在那里一会看这儿一会看那儿。
她看船的桅杆上此时挂着一盏灯,幽暗极了,下船时险些摔了一跤。
船翁忙用手稳住船头,不好意思笑道:“灯油想是不够了,赶明儿上街买一些添上。”
其实没关系的,何画她比这暗的地方都待过,就比如静湖那座山时常有雾,再加上乌云压顶,根本就是两眼一抹黑。凡人这个时候是不会靠近山上的,如果真有人去到时找不到人还会怪是妖孽精怪捉走了他们。
其实就是雾气笼罩,没有看清脚下不慎被绊倒或是踩到猎人留下的暗器,一时忍不住痛,摔倒滚落山崖。
她是习惯了的,可这位船翁却这样好心,实在是温暖到了她。她见船翁背有些驼,一头白发中夹杂着几缕青丝,想来是为了生计奔波劳累所致。
茅屋内灯火通明,虽未看见有人但仍能听见碗碟碰撞的叮铃声。
“茂儿,咱家来了客人,再添双筷子!”船翁还未进门便喊道。
“哎!知道了。”茅屋内人应道。
待走至屋内,她才真正明白了什么叫做‘家徒四壁’,正堂上挂着两副画可堪是唯一的陈设了。
一张四方的桌子,两条长凳,桌上一个青白色的陈年茶壶,两个杯子。再无其他。
从里屋走出来一个端菜的少年,何画抬头一看竟如遭雷击一般。那少年亦是如此。
他正是那晚跟鱼哥打斗的游魂。
“你...你是船翁的孙子?”何画艰难且不可置信的问道。
少年余光看到船翁正朝这边来,很自然地放下菜碟,道:“是啊,这位姑娘有什么问题吗?”
船翁至门口处闻及,忙介绍道:“呵,姑娘啊,这个就是我的孙儿——茂儿了。”看得出来,老人家是对他一脸慈爱,喜欢的不行。
只是何画奇怪,她是绝对认出他来的,因为直至此时,这个少年依旧跟那晚的形态无甚区别。
白日里寻常人见了都要连滚带爬地跑走,可这船翁却看不出来,更加奇怪的是这船翁竟能看到他。
船翁热情地拉着一条长凳,道:“姑娘你坐这儿,我们这儿都是些粗茶淡饭,还望见谅。”
何画表面上依旧是一副感恩模样:“哪里,老人家肯收留我已经很感激了。”心里却是急得要喷出火来,她用密语唤了鱼哥数次,只是无甚反应。
待饭中,耳边才突然传来:“荷花?”
“鱼哥,你知道为什么一个凡人能看到游魂吗?”何画迫不及待地开始问道。
鱼哥似乎被问住了,“你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来不及解释了,你只说可有这种事出现。”
“有是有,不过那都是阳寿将尽的人才能看到。”
“......”
阳寿将近?何画看了看这个慈祥善良的老人在不停地给她夹菜,心里突然一酸,差点失态。
“鱼哥...有什么办法能救吗?”
“荷花,你莫开玩笑。这种事怎能胡闹,你我法术通了天了,怎会有这样的能力。”
“......”
她确实有些不自量力,不过一个刚刚化成人形的荷花精,怎么救得了。
“姑娘,是不是饭菜不合口啊,怎么不见你吃啊?”船翁问道。
一旁的少年有些不大高兴,道:“若是嫌饭菜不好吃,就别占这一份饭。”
船翁立刻打断他:“茂儿!你今日是怎么回事,对客人就这么不恭敬吗?”
少年沉默不语,低头吃着饭。
船翁歉意地看着她:“实在是不好意思,我这孙儿冲撞了姑娘,还望姑娘勿要介怀。”
何画摆摆手道:“没事,想必...是他对我有些误会,我很喜欢吃这饭菜。”
“哼。”少年轻声扭过头。
饭后少年在河边洗碗,何画在一旁看着他熟练的动作,道:“你接近老人家是为了什么?”
少年蹲在一块石头上,也不去看她,只做自己手上的活。何画踢了一块石子在他旁边溅出水花,他才开口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呵,你倒说说,我怎么想的?如果不是你自己有这样的想法,怎么知道我想了什么。”何画逼问道。
“...跟你说不清。”他直接闭嘴不说话。
何画见他真的不再理自己,非常质疑鱼哥传授的绝招的可靠性。
许久,少年端着一摞碗碟从她身边越过,轻飘飘道:“你大可放心。”
放心?何画被气笑了,她会相信他的鬼话?当然他说的的确是鬼话。
“说吧,怎么你才肯离开这儿。”何画非常认真道。
少年看着他,眼神中有很多东西,像是在打量审视,又像是在研究什么难题。最后他上前两步,对上她的眼睛,道:“你为什么就非要我离开?”
何画以为他要动武,结结巴巴道:“我、我、你这么...的样子,我怕你会对老人家不利。”
少年很无辜的样子,道:“我怎么会这么做呢,我不是跟你说过,我好歹也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就算不在阳世,也不会那么不堪吧。”
何画觉着有理,却又道:“那你怎么会和老人家在一起生活,还能教他看到你?”
少年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只知道我们第一次见面他就能看到我,主动邀请我到他家。还说我就是他的孙子,他拿我当亲人看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