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涵汐也没答话，只略带讽意的勾着唇角定定的看着陆元启。陆元启见状，心知自己方才太过心急，一不留心在陆涵汐眼前漏了破绽，却也没显出什么不好意思来，反倒继续劝陆涵汐说些程似玉的情况。
“姨娘可跟你提到过她在府外又什么友人远亲的么？”
陆涵汐本以为陆元启多少会有些歉意，没想到他竟这般恬不知耻的还接着追问，面上的讽意更甚了些，回道：“父亲不说要请大夫来帮女儿仔细瞧瞧么？”
陆元启不以为意的一笑，起身朝陆涵汐靠近了两步，说道：“为父方才是关心则乱，那疯婆子的话何必放在心上。”
见陆涵汐还是一脸冷淡的模样又接到：“你母亲中毒后的情景为父也见过，看你这面色也不似被下了毒的样子。那毒妇怕只是心里不忿，存心用这话给你添些腌臜罢了。”
陆涵汐早就知晓陆元启对她这个女儿并没有什么父女亲情，陆元启今日的表现不过让她对此更确认些罢了。自觉跟这种冷心冷肺之人争辩没甚么意思，便索性顺着陆元启的话说道：“父亲倒看到明白。”
陆元启挂着慈爱关切的笑容盯着陆涵汐看了半晌，见她依旧没有松口的意思，心里不耐的直想效仿太后，给陆涵汐上个大刑。他认定程似玉必然跟陆涵汐透漏了些什么，不然何必特意防备着守卫贴在她耳边说呢。
“涵汐，为父知道你心里有怨气，为父也确实对不住你，对你亏欠良多。但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不该因为一些怨气就诚心隐瞒消息。”陆元启微皱着眉头，语重心长的向陆涵汐劝道。
见陆元启这般认定了自己知道程似玉背后之人的模样，陆涵汐不由觉得既无奈又好笑，叹了口气说道：“您不必这样绕着圈子打探，我知道您想问的是什么。关于程姨娘背后那精于用毒之人，我确实一无所知。”
陆元启见陆涵汐直接点破了自己的目的，言语里没留半点情面，更加确信陆涵汐是心有怨气有意隐瞒。陆元启背过身，单手撑在书桌边上，脊背微微前倾显得有些老迈无力，语气里带着些许落寞的开口：“或许在你看来，为父是个寡情薄义的。但你不知道为父这般也是身不由己，不得已而为之啊。”
陆涵汐稍稍挑了下眉，没有作声，静静的瞧着陆元启。
陆元启撑在桌边的手向后挪了挪，倚靠在桌边，让那书桌分担着大半个身子的重量，一副已然疲惫至极了模样。
“为父寒门出身，你自小长在相府或许不晓得寒门里要供一个读书人的不容易。全家拢共那么一块田，父亲跟兄长们都得成日的耗在那田里头才能保证一家子的吃穿用度。直到为父高中后在官场站稳了脚跟，陆家上下才算从田间苦力中解脱了出来，过上了自在日子。陆家如今的安稳都系在为父身上，为父不得不谨小慎微，不敢有半步差池。官场险恶，这般如履薄冰的过着日子，你让为父如何再有精力分出心神去想那劳什子情义。”
陆元启说着侧过头深深的看向陆涵汐，目光里甚至带了几分祈求的说道：“即便嫁进了秦王府，你身上流的终究还是陆家的血。程姨娘背后的人就像一把刀悬在陆家上下的脑袋顶上，一日不弄清他的身份，为父就一日睡不安稳。就当是为了陆家，莫在怄气了，告诉为父那人是谁。”
陆涵汐眼底一片平静的迎上陆元启那期待的目光，心道：若不是早已被陆元启几番伤害寒透了心，认清了这伪君子的真面目，怕是她真会被这一番话打动罢。
“您这般一心为了陆家委曲求全的，我听着都要感动了呢。”陆涵汐面带讥讽的勾了唇角说道。
陆元启闻言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叹道：“你还是再怨恨为父……”
“不。”陆涵汐打断了陆元启的话接到：“我只是看明白了而已。您口口声声说是为了陆家，不过是再给你自己的贪欲找借口罢了！”
陆元启见自己费了一通力气。陆涵汐竟不为所动，眼底闪过一瞬阴狠，随即又挂上了那副慈父似的满是包容的表情，温声问道：“在你眼里，为父就这般不堪么？”
陆涵汐不留情面的回道：“是。”随即又低头嗤笑了一声接到：“只怕您比我想的还要不堪罢。”
陆元启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怒火，陆涵汐对他尚有些用处，现在还不是撕破脸的时候。
“也罢，日久见人心，你我父女间的误会终有一日会解开的。为父有些疲乏，不多留你了。”陆元启说着闭上眼长叹了一声，似是真的被陆涵汐伤到了的模样。
陆涵汐冷眼看着陆元启的表演，径自推门离开了书房，心中暗道：已然把脸皮撕破道这个地步了，陆元启竟然还在惺惺作态的表演，真真是令人作呕。
又想到方才在祠堂里程似玉那般口出恶言的模样，不由觉得程似玉这样的“真毒妇”都要比陆元启这个“伪君子”坦荡些。
不过，陆元启这般给自己的私欲找借口，还恬不知耻的反站到道德高点上给人施压以达到自己目的的做派，怕是连“伪君子”都算不上，已然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了罢。
至于程似玉在自己耳边说的，她已然没多少时日可活了……陆涵汐虽怀疑这有可能只是程似玉贪图痛快的一句狂言，却不敢真的当做疯言疯语抛到脑后，想着还是回府后跟秦臻商议一番，由寒莳查看查看才保险。毕竟事关性命，陆涵汐也不能超脱。
人常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在程似玉这里却反了过来，莫不是一直谨小慎微的被压抑的狠了，自知时日不多，索性图个痛快？
陆涵汐独自在陆府中慢悠悠的走着，脑子被程似玉跟陆元启堆得满满的，觉得心烦的很。忽地，听到身后传来陆瑟瑟的声音。
“陆涵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