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朗带着王全回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自从他开始找寻那个长的和尹秋雪一模一样的女子开始,圪陵府是再也见不到半点人烟,现在已经是天黑了,却见临街边上的酒楼还打着几盏灯笼,而屹陵府确实乌漆漆一摸黑。
坐在台阶上的家丁此时也不知是从哪里找来个昏昏暗暗,看着风一吹就要灭的灯笼,坐在门口张望。
这个家丁在心里不禁叫起苦来。
想尹夫人在世的时候,府里何时这般萧条过,而今,晋朗非但退出朝政,更是每天像是痴了一般找什么夫人的魂魄,这天下魂魄之事定是有,但是若要寻个魂魄,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正在东张西望间,远远看到晋朗和王全提着灯笼回来了,这家丁心下一喜,急跑两步走到晋朗身边,施了一礼,道:“少爷,头午的时候,步侯爷来访,说是让你回来去他府上一趟。”
晋朗继续朝府里走着,道:“侯爷可说有什么事?”
那家丁将灯笼打在前面,好为晋朗照着路,道:“侯爷没说,但是看样子似是很着急。”
晋朗听完止住正往卧房去的路,道:“你先去备马车,我去换双鞋子这就去。”
晋朗说完此话,那家丁瞄了一眼晋朗脚上的鞋子,匆匆离去。
这家丁总算是见识了什么叫踏破铁鞋,足足月余,他家主子是穿坏了好好赖赖大小十几双鞋,可见每日是走了多少路途寻那白衣女子去了。
晋朗将脚上的鞋子脱下,换上今天走过鞋店新买的鞋子,站起身看着地上破了两个大洞,划了一道口子,而今已经分辨不出是白是黑的的揪鞋叹了口气。
这已经是他穿坏的第十二双鞋子了。
今天带着王全一起去城外破庙果然看见那里曾经住过人,还有一些残药渣子。虽然路途中被树枝荆棘划破了衣摆,鞋子也被泥浆子染得不成样子,但是好歹一个月来总算是让他发现了点眉目,明日就循着踪迹追寻兴许就能找着也说不定。
思索间,家丁已经是备好车马前来禀报。
晋朗应了声,就推门而出,对这眼前的家丁说:“阿福,你在府内守候,待会别人回来也好准备点饭菜。”
那叫阿福的家丁应者,送着晋朗一直走出院子,待晋朗和王全离去之后,他继续挑着忽明忽暗的灯笼等着还未回来的众仆人。
马车颠颠簸簸的一路向安荣府驶去,间中路过一个卖‘檿弧箕服’的摊位,晋朗不禁在心中思索,这做买卖的小贩竟是如此勤快,眼见着已经亥时了,竟还是没有收掉摊位。
马车一路疾驰,那还未收摊的夫妻二人已经被远远甩在后面,看不清楚。
步青云自晋朗那里回到府中就已经派出人去搜寻玄墨公子的下落,如今已是亥时,仍是没有一丝线索,出去找寻的官兵也已经是从各处一一回来禀报,但是每每来报的都是没有找到任何玄墨的踪迹和消息,一个个头颇高的士兵提戟进到厅里,向步青云禀报道:“侯爷,没有找到玄公子的消息。”
步青云对着士兵挥挥手,道:“下去吧,吩咐众人都回营好好休息,明日继续找寻。”
那士兵应承了便退了下去。
步青云对着坐在旁边的薛砚和苗凤道:“薛兄,夫人,今晚上怕是找不到玄公子的下落了,不如薛兄你先去休息,找人夜急不得一时,若是自己累垮了,还谈什么找人?”
薛砚听完步青云的话,略一点头,心想步青云说得对,怎么着也不能把自己累垮,到时候非但找不到玄墨,还要麻烦大家照顾他,的确是得不偿失,随点点头正欲回房,陈叔确实跑了过来,气喘吁吁道:“禀侯爷,,晋,晋朗小侯爷,小侯爷来了。”
步青云欣喜道:“好好,快让他进来。”
陈叔又一路小跑,将晋朗请到府里。
一进厅门,晋朗就看到了坐在椅子上的薛砚,登时是傻了眼,道:“薛薛”
薛砚看着晋朗怔愣的模样,顿觉有些好笑,但是突然又想起尹秋雪的死,心中又是悲怆万分,薛砚直起修长的身形,缓缓走到晋朗身边,道:“晋朗兄,薛砚,对不起你,真是无颜与你相见。”
晋朗本来见到薛砚就很是震惊,现在又被薛砚一番没头没脑的话说的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迷茫的看看眼前的步青云,却见步青云似是也不明白薛砚口中所谓何事。
晋朗收回目光,看着眼前的薛砚,疑惑道:“薛兄是怎么了?哪里对不住我?怎会无颜与我相见?”
薛砚抬起头来道:“若不是我一纸请命,令夫人尹秋雪便不会过世,我真是个罪人。”
晋朗听闻此话,眼中已是闪过一丝难过,道:“薛兄不用自责,这件事跟薛兄无关,若是怪,也是当怪我自己,若我能领会步兄的意思,不逞一时意气,秋雪断不会枉死,如今日日自责懊悔,造成这一切的,都是我自己。”
薛砚听完晋朗的话,心中更是歉疚万分。
晋朗这才打眼看到了坐在一边的苗凤,奇道:“这位是?”
苗凤起身正要说话,步青云便开了口:“晋朗,苗凤是我十年前失踪的妻子,快来见过你嫂嫂。”
晋朗一听,心中也是欣喜起来,:“哦?竟是嫂嫂?”说完对着苗凤郑重施了一礼,又道:“嫂嫂这些年可真是让步兄找的好苦,本来此次南苗一行,步兄就在暗中打探过你的下落,奈何现今百越族根本就无人再见你的踪影,到不成想,回到了中原,嫂嫂竟是自己出现了,可叹这世间种种,当真是有定数。”
苗凤微微一笑,道:“这其中缘由,还须慢慢道来,晋朗兄弟还是坐下来慢慢说吧。”
晋朗也没推脱,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对着步青云道:“我才回府就直奔你这来了,还没吃过饭呢。”
步青云笑着点点头,:“我这就吩咐下去传些饭食上来,你一边吃一边说。”
不一会下人就端来些菜食,晋朗一边吃着,一边听薛砚把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从那日他们因为突如其来的危险而走散,薛砚遇到角麟导致断掉右臂之事,再到苗凤将她救活,盗取玲珑草,最后出来百越谷,遇到玄墨和珺翾,一直到玄墨失踪。
薛砚侃侃说着,晋朗听得是内心震撼,直到薛砚说明此来目的。
薛砚道:“自我在那客栈后院和玄墨小兄弟双双被打晕之后玄墨小兄弟就被掳走,到现在也没有下落,我与苗凤嫂嫂才一路追至镐京,奈何却没了线索,这才不得已求助步兄,苗凤嫂嫂才能与步兄相见,分别十年重逢。”
晋朗放下手中的筷子,道:“真是想不到,薛兄竟是经历了如此的惊心动魄之事,只是那玄墨小兄弟究竟是被谁所掳走?”
薛砚叹口气道:“正因为不知道是被谁掳走,是以现在才是没有头绪,无从找起。”
步青云接过话,道:“晋朗,你府中之人说你最近在寻一白衣女子,说是弟妹魂魄,又是怎么回事?”
晋朗听得步青云的询问,一拍脑袋,道:“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心里郁结,头一个月前我与王全去给秋雪上祭,哪知道就在秋雪坟前有一白衣女子在弹琴,那长相样貌,的的确确是我家娘子的容貌,一丝不差,秋雪是我亲自埋得,说是她又活过来,那是断断不可能的,肯定是她的魂魄,所以我就派人找啊,这找了一个多月也是没有个影踪,难不成那日真的是我与王全看走了眼?出现了幻觉?”
步青云摇摇羽扇,略一沉思,道:“我看这其中定有蹊跷,既然如此,同是寻人,不如就一起找,你们以为如何呢?”说完看向坐在旁边三人。
薛砚,晋朗都是应好,苗凤却并未做声。
步青云点点头,道:“如此,你们就暂且回去歇息,明日大家打足了精神寻人。”
晋朗与薛砚二人便辞了步青云,薛砚正走在门口的时候,就被苗凤叫住,薛砚疑惑的回头看着苗凤,道:“嫂嫂可还有事?”
苗凤疾走两步,扯住薛砚:“薛砚,你还是早些回洛邑吧,这找人的事,有我和青云,不会有问题的。”
薛砚点点头,道:“这样也好,那我明日就启程回洛邑。”
说完便提步回房了。
这一夜,并没有谁能睡得很香,大家心思各异,只有步青云和苗凤在房中窃窃私语,诉说着十年来的朝思暮盼,相思之情。
红帐佳人,端的是清艳如许,十年梦断,如今梦依然,是剪不断的情劫?还是逃不出的孽债?夜色温婉如水,佳人在抱,小楼轩室听风雨,再续前缘,是缘还是劫?
翌日
镐京城官兵成列,满大街都是一队又一队的官兵在每个街道小巷穿梭,手拿画像,挨个询问,那画像上画的,是一白衣公子和一白一女子,公子长的是清秀俊朗,手执玉箫,端得是一副飘逸模样,女子长的是如九天仙子,清丽无方,手抱古筝,端得是一副绝尘若世。
但凡见过这画像之人,无不觉得这乃是世间绝色侠侣,却是无缘得见,当官兵相问,也是全都摇头。
步青云站在城门楼上,命官差守住城门,凡是过往之人,商旅,平民,小贩无不是一一查看,与画像对照,百姓还以为是捉拿钦犯,就有个过路的小伙问起:“我说差大哥,你们这是抓钦犯的?”
那官差笑笑,道:“哪里是抓什么钦犯啊,这画像上的二人,可是来头不小呐,这个长得像仙女的女子,是咱们晋朗小侯爷的妻子,这个飘逸俊朗的男子,是咱们步侯爷夫人的弟弟,现在二人失踪了,上面传话让咱们找呢。”说完这官差擦了下额头上的汗,又指了指旁边一个穿白衣的男子说:“你过来,”
那白衣男子走过去,官差拿着画像比对了一会,说:“好了,不是你,可以走了。”
那问话的小伙子看着忙碌的官差道:“不是说小侯爷的妻子已经过世了么?还有咱们步侯爷一直没有娶妻,怎么会突然蹦出来个侯爷夫人?还有个弟弟?”
那官差昵了那少年一眼,道:“这我哪里知道?上面的事情,哪里轮到到我们这些当小兵的去过问,你快些走吧,别在这里妨碍我们办公事。”
那少年看了一眼城楼上的步青云,冲着官差一笑,道:“是是是,我这就走,这就走,说着骑着一头骡子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