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墨儿坐在离羽旁边看着一桌子的菜惊叫:“舅舅,你做这么多好吃的,叫我怎么好意思啊。”一边说着一边动了手里的筷子。
卫香茞在薛砚旁边略一施礼,也是坐了下去。
玄墨儿将桌子上的菜色都吃了个遍,最后停了手里的筷子,把离羽身边的一盘像是红薯一样的东西端到了自己的面前,在雪山上待了那么久,她还是习惯吃地参果,百吃不厌,在她嘴里,地参果永远比山珍海味要有味道的多。
卫香茞看着玄墨儿也不顾大家吃没吃就将满满一盘的菜端到自己跟前,微锁娥眉,道:“姑娘,纤姨娘和子藤小兄弟还没过来呢。”
玄墨儿抬抬眼,将一块地参果的外皮去掉,道:“茞姑娘,一,我有名有姓,请你叫我玄墨儿,二,我喜欢吃这个,干嘛要等他们一起?他们不来,我就得饿死么?你们昨晚上可是吃了饭的,我可是从昨个中午就没吃,再说,我又不似你,是大家小姐。”玄墨儿故意把大家小姐四个字拖得很长,翻了个白眼,继续吃着剥好的地参果,不再理睬卫香茞。
卫香茞看看玄墨儿,她怕是没受过这等委屈,转而一脸的可怜相,看向坐在一旁的薛砚和离羽,离羽捏起茶杯,装作没有看到。薛砚看了看卫香茞,轻笑一声,道:“茞姑娘不要往心里去,玄墨儿自小野惯了,没人拿她当女子待,是以,她性子刻薄点。”
卫香茞听薛砚这么一说,便展露了笑颜,道:“没事的,墨儿妹妹可能是自小不在中原生活,所以没有中原女子的知书达理,我不会放在心里的。”
薛砚听到卫香茞的一句‘没有中原女子的知书达理’,登时是皱了一下眉头,若不是知道她是奸臣卫巫的女儿,他早就不会留她在身边了,更何况她还在他面前一直贬低天真无邪的玄墨儿。
离羽只喝着茶水一直没有言语。
玄墨儿这次倒是出奇的安静,甚至也没有反驳,只吃着自己手里的地参果。
卫纤和杜子藤一前一后的从外面走了进来,坐到桌边喝了口茶水,道:“薛砚,东西都替你收拾好了,待会吃过了饭,你们就走吧。”
玄墨儿将头从地参果堆里抬了起来,讶异道:“薛砚要走么?”
卫纤点点头,道:“嗯,薛砚要跟卫姑娘回镐京。”
玄墨儿猛的扎了起来,不敢相信的看着薛砚,道:“为什么?”
薛砚拉起坐在旁边卫香茞的手,道:“我和香茞一见钟情,想尽早回京都去央了他爹爹,给我们证婚。”
玄墨儿怔愣半晌,终是坐了下去,默默道:“嗯,那恭喜你们了。”
卫香茞似是在跟玄墨儿炫耀一般,她嘴角挂着笑,笑的盛气凌人。然而,玄墨儿一直低着头,根本没有看她那副趾高气扬的嘴脸。
默默地,当玄墨儿把最后一块地参果咽下,她起了身,道:“你们慢慢吃,我吃饱了。”
就在玄墨儿转身离去的那一刹那,一滴清泪,在所有人都没有注意的时候,‘啪’的一声,落到了地上。
薛砚和那个叫做卫香茞的女子已经走了一个月了,玄墨儿每天都是按时吃饭,按时睡觉,只是饭同嚼蜡,食不知味,转转反侧,伏卧难眠。
就连杜子藤给她讲的笑话,她也只是勉强笑笑。
这段日子,她好似度日如年,她也想过要不要去找薛砚,但是每次都放弃了。她不是不敢去,只是不知道去了怎么面对薛砚。
她算他的什么?师妹?还是朋友?或者只是一个买过他画卷的女子。
她又有什么资格跟在他身边缠着他?
辗转,反侧,反侧,辗转,一夜又到了黎明。日渐消瘦,只是起了床,她又开始掩饰着自己的失落,忙碌着帮小二给客人端菜,上菜,沏茶。
杜子藤轻轻把玄墨儿拉到一边,道:“玄姐姐,我知道你想薛大哥,不如咱们也去京都吧,我也很想去看看薛大哥了。”
玄墨儿将手里的茶壶放下,道:“我不去,如今人家娇妻相伴,你去凑的什么热闹?”
杜子藤拽着玄墨儿摇啊摇啊摇,道:“去吧,去吧,玄姐姐,去吧。”摇的玄墨儿头晕脑胀。
玄墨儿将杜子腾的手打开,道:“好了好了,服了你了,今个忙完了,明天就带你去,行了吧?”
听了玄墨儿的保证,杜子藤就高兴的回房收拾东西去了。
第二日一早,当杜子藤背着偌大的包袱窜到店门外的时候,就被眼前的玄墨儿给震呆了。
玄墨儿一袭月白儒袍,头戴冠玉,手执玉箫,一副翩翩公子哥的摸样,风一吹撩起丝丝碎发,委实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玉面公子。
杜子藤收回神来,环顾四周,道:“玄姐姐,你这是要带我步行去镐京么?那咱们不得走上个一年半载的?等到了镐京,小薛砚都出来了。”
玄墨儿打了个响哨,‘黑爷’就从后面转了出来,道:“有‘黑爷’怎么会让你步行呢?走吧,咱们去阻止小薛砚出来。”
杜子藤差点跌坐在地,玄墨儿不顾马车也就罢了,好歹也该骑两匹红头大马,那才跑的快些,现今倒好,只一头看着颇精瘦的黑驴子,这他们可是要到那个猴年马月才到得了镐京。
二人骑在黑爷身上,杜子藤时不时的拍一拍‘黑爷’的驴头,都囔着什么,玄墨儿手执玉箫吹着那夜与珺翾合奏的曲子,虽然她不知道那首曲子叫什么,但是后来她自己给曲子起了个名字‘宁月’,因为那夜的月光宁静安稳,月华清辉,将人的心照得极其安静。
当她吹完,杜子藤拍拍手,道:“玄姐姐,这曲子真好听,让人听着舒坦。就像我母亲在给我讲故事。”
玄墨儿笑笑,道:“宁月”
“宁月?宁月,真好听。”杜子藤拍拍黑爷的路头道。
玄墨儿心道,她听得这曲子,感受到的是一个女子春夏秋冬不停盼望自己的夫君回家的思念之情,而杜子藤听了此曲,却觉得是她的娘亲在与他讲着故事。果然是人的心境不同,理会便也不相同。
‘黑爷’驮着二人一路上悠闲得很,虽在走走停停之际,却也是脚底生风,杜子藤再睡了一觉之后,醒来已是黄昏了。而现在他们就停在了离镐京不到一千里的荒郊茶棚子里。
如果杜子藤知道‘黑爷’的速度能跟千里马相媲美,那以后史书上一定会记下这么一笔:‘世上能行千里的未必只有千里马,还有一头叫做黑爷的驴子。’只是现在他并不晓得黑爷行路之快。
稍稍歇了歇脚,喝了杯茶水,就又上了路。
眼见着天渐渐上了暮色,泛起了点点星光,玄墨儿仰头看天,道:“我看天象,怕是后夜有雨,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寻个客栈避雨的好。”
杜子藤点头,表示赞成。
玄墨儿拍拍‘黑爷’的,‘黑爷’就加快了步伐。
紧赶慢赶总算在天阴下来的时候赶到一个小镇上,看着几家灯火还点的正旺。玄墨儿心道,这里倒是奇怪,夜都这么深了,竟还有几家人家灯火通明。
玄墨儿将驴停在了一家唤作“仙来客栈”的门前,向前敲了敲门,本来没有掌灯的客栈里面就亮了起来,开门的是一个老者,看着有些驼背,长得还算过得去。
玄墨儿施了一礼,道:“店家,我和家弟行至此处,眼见着这天就要下雨,烦请您给我们一间上房,也好避避。”
那店家打量一圈玄墨儿和身后牵着‘黑爷’的杜子藤,道:“二位,看你们这张的眉清目秀,还是住在柴房吧,不瞒你们说,最近我们镇上来了个妖怪,专门吸食男子精魄,丑的她还不吸,就专吸你们这种好看的。”
玄墨儿心道,这天下,除了奴儿,竟还有有如此癖好的,还真是稀奇。隧道:“店家尽管放心,我和家弟学过一些茅山之术,兴许就能帮你们除了此等妖孽呢。”
那店家听得这话,竟是一脸的欣喜,道:“那便好,那便好,镇上请了好些巫师都被那女妖给杀了,若是公子能将此妖除了,真是为我们小镇除害了。”
说着就把玄墨儿和杜子藤请到了上房,将‘黑爷’拉到了马棚里,备了草料,好生喂着。直到第二天小二才发现马棚里有只黑驴将草料全部踢了出去,正在啃着一只鸡腿,而讶异道:“此驴竟是吃荤的。”
店家将些小菜给玄墨儿端来,坐在房中同玄墨儿讲起了女妖。
“这位小公子啊,不瞒你说,这女妖是一个月之前来到我们这的,我们这个地方是通往镐京的必经之路,来往商人富贾居多,不免就多了些长相颇好的美男子,那女妖就是看到这过往的美男子颇多,这一个月的时间在客栈毙命的男子也不下一百人了,现在弄得我们都不敢接待客人,来往的商人也都不敢留宿,要是小公子能将此妖除了去,真是我们的救命恩人啊。”说着这老者就要起身给玄墨儿磕头。
玄墨儿急忙将那老者扶起,道:“小生定当尽力,一定帮你们除了此妖。”
眼见着一道闪电带着滚滚雷声就从天际劈了下来,店家赶忙从地上起来,道:“那,那妖孽来了,公子我回房了。”说完一溜烟的不见了,玄墨儿看着方才还是行动不甚方便的店家就这么以一阵风似的速度不见了,不禁汗颜。
妖风吹的窗门吱吱呀呀,一阵风住了,玄墨儿坐在桌前喝着茶水,夹着小菜,一副悠然自得,却见杜子藤已经是将棉被裹了个严实,连棉被都跟着瑟瑟发抖。
玄墨儿看着床上缩成糯米团的杜子藤笑出了声,道:“你怕它作甚,你又不是美男子。”
杜子藤从棉被里探出头来。道:“我,我,说不定那女妖就喜欢我这种没长大的,那我不就惨了?”
玄墨儿夹菜的筷子僵在了半空,上下打量一圈杜子藤,很是郑重道:“有道理。”
这下把杜子藤彻底吓晕了。
玄墨儿将手里的菜填到嘴里,喝了一口茶水,道:“既是来了,躲着算什么意思?”
说罢那床头上就现出了一鹅黄身影,道:“公子好生厉害,奴家没现身就被公子识破了。”
玄墨儿冷冷道:“想必姑娘家中无人看管,才由得姑娘出来兴风作浪。”押了一口茶水,复将茶杯放下。
那黄衣女子听得这话微微一怔,道:“公子怎么知道?”
玄墨儿将头转来过来,看着坐于床头身着鹅黄衣服的女子,道:“姑娘可是看着玄某眼熟?”
那黄衣女子登时从床上跳起,哪里还见得半分妩媚,怯怯道:“玄,,玄,,玄墨儿。”
玄墨儿站起身来,道:“我就说是哪里来的妖精,喜食俊男精魄,早就该猜到是你,这笔帐,我好生给你记着,你速把食掉的精魄吐出来,也好让死去的人能投胎转世,减轻你的罪孽,否则,我定要小白将你道行费尽,打入雪谷,永世不得做回本身。”
“姐姐她现在哪里还顾得到我,说是报恩,我看倒是自己动了凡心”黄衣女子复又坐到床上,颇有些置气。
玄墨儿走到床前,也是坐了下来,道:“奴儿,小白她自有分寸,决然不会如你一般凭着性子胡闹。”
“好了,不说了,为了以后不栽到你和离羽手里,我看我还是把那些精魄寻个地方吐出去,还了那些人吧,也好让他们能投胎转世。不过,我虽然是吸食了他们的精魄,他们也是该死,逼良为娼,奸掳盗之事可是没少干过,打着行善布施的幌子,暗地里做些个见不得人的勾当,我跟他们一比倒是算的善良了。”说完化作黄云离去,一会功夫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玄墨儿看着离去的奴儿,道:“我们是妖,本不该卷入人类的世界,却奈何如今人性还不如一个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