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典故卡】
孙庞斗智
孙膑（bìn）与庞涓的故事见于《史记?孙子吴起列传》。庞涓因嫉妒孙膑的才能，捏造罪名将其处以极刑，砍去双足。孙膑后来逃到齐国，成为将军田忌的智囊。数年后，庞涓在与齐国交锋的马陵之战（今山东省莘县大张家镇马陵村至河南省范县老城）中兵败身死。两人的师傅是鬼谷子的说法，则来源于《东周列国志》和《孙庞斗志演义》等历史小说。
***
鬼谷山密林幽深，甬道崎岖，山势险峻，遍地怪石嶙峋。此时正值六月酷暑，天气瞬息万变，老天爷翻脸比翻书还快。刚刚还热得伸着舌头哈嗤哈嗤喘着粗气的梅友君，一下被突如其来的瓢泼大雨浇成了落汤鸡，那真是火凤凰掉进冰窟窿里——还没来得及叫唤浑身就凉了半截。
“真该死，”梅友君从上往下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朝躲在山洞里正掩嘴偷笑的莫得君吐了一口唾沫，竟吐出一坨鸟粪，“晦气，每次轮到我值班就挨雨淋，鸟粪都吃了十几次了，你看这傻鸟都吃了些什么？蜈蚣，我的天！也不嚼嚼，整条咽的，呕……估计今天的晚饭又省下了。”
莫得君笑道:“你是属花的，欠浇。吃条蜈蚣就恶心了？经不起风浪，看看人家孙膑，连猪粪都能咽下，多有气魄。”
“别站着说话不腰疼，孙膑不是疯了吗？他是够不着自己鼻子，要是够得着，鼻子都得让他啃掉半拉去。”
“你说，他是真疯吗？”
“应该是吧？装疯能装得那么像？你没见庞将军把他扔到猪圈后，他捧着猪粪，就像得了燕窝一样，呱唧呱唧吃得那叫一个香，连眉头都不皱一下。换作我，宁愿杀头也不遭那个罪。”
莫得君说:“要是没疯该多好，把《孙子兵法》写出来交给庞将军，还犯得着让我们来鬼谷山偷兵谱吗？听说孙膑三天就把兵谱背下来还给鬼谷子了，这哪是人啊！简直就是玉皇大帝下凡尘呐！怪不得将军容不下他呢！”
“我说，咱们可在这洞口守了三个月了，不见有人出入，莫非鬼谷子变成子谷鬼，早饿死在里面了？”
“哼！王禅老祖可不是吃素的，他常入山静修，深谙自然之规律，天道之奥妙。别说七天，就是七年不吃不喝也饿不死，听说那日星象纬，在其掌中，占往察来，言无不验；六韬三略，变化无穷，布阵行兵，变幻莫测；修真养性，形神俱妙，超乎万有，体合自然……早已是超凡脱俗的世外高人，要不怎么能教出这么几个好学生呢！八成现在变成熊在里面冬眠呢！”
“六月冬眠？捂痱子呢！那不是傻熊吗？别开玩笑，照你这么一说，鬼谷子有神鬼莫测之术，他会不会掐指一算，早就知道我们在这里监视他，要干坏事呢！”
“可说不准，”莫得君伸了一下懒腰，约摸了一下时辰，该轮到自己值班了，“你进来歇会吧！里面蚊虫真多。要是能喝上一杯浓茶就好了，提提神，不然一躺下就想打瞌睡。”
“说到喝茶，我倒听说淳于髡（chún yú kūn）前段时间来给魏王送茶叶了，”梅友君把标枪递给莫得君，顺势躺到洞口，也舒服地伸了个懒腰，“咱们王也是没见过世面，几包茶叶把他乐得鼻涕泡都出来了，非要留人家住下，好酒好菜地款待，连庞将军也和他把酒言欢，几片树叶子泡出来跟马尿一个味，他们居然能喝出琼浆玉液的滋味。”
“不光是茶叶的缘故，”莫得君拿好标枪，立正站好，眼睛警觉地盯紧洞口通往山下那条唯一的甬路，以防鬼谷子突然从外面回来。说来也怪，轮到他一站岗，天气果然放晴了，“淳于髡乃齐国客卿，能言善辩，知识渊博，腹有治国平天下的韬略，魏王是想灌醉了套他的话呢！就是人长得磕碜了点，七尺不到，头顶周围头发尽剃，好像顶着一只王八壳子，脸那叫一个难看，听说晚上照镜子自己都吓一跳。”
梅友君笑道:“倒是个奇人。”
“我看是气人。舌头灵活，肚里有货又有何用？孙膑还不是被咱们庞将军设计毒害，挖出膝盖骨，脸上刻黑字，何等奇耻大辱！同为齐国人的他居然谄媚地来向魏王献茶叶，多宽的心呐！脸长得随心所欲也就罢了，心比脸更惨不忍睹。”
梅友君突然不笑了，他望着莫得君郑重其事地说:“我说兄弟，你真是吃了熊心豹肚了，咱现在在这荒山野岭里，你痛快痛快嘴就得了，回去可不敢乱说！小心隔墙有耳，话万一传到庞涓那，你这一身肥肉可不够剁一笼包子馅的。”
“那是自然，”莫得君笑道，“但我就是不明白，将军既然那么恨孙膑，干嘛还要向魏王举荐他呢！”
“你有所不知，是墨翟（dí）举荐的他，魏王向庞将军询问此人如何，他怕别人说他小心眼，才顺水推舟引荐了孙膑，其实早就磨好了刀等机会下手呢。”
“墨翟这个黑小子可把孙先生害惨了。”莫得君把牙咬得咯吱作响，像耗子啃锅沿一般，“我说兄弟，咱们可不能这样耗着，总得有个人进洞看看，要是月底交不了差，咱俩可就要去给阎王爷当差了。”
“谁敢进去，我的胆子比松子还小，要去你先去……哎！你听……什么动静？”
莫得君也似乎听到了由远及近传来几声鬼哭狼嚎:“好像有人唱歌，这歌唱得……啧啧，像锯木头一样。”
遇羊而荣兮肥水绵长
遇马而瘁兮天降吉祥
花开十二朵兮时间不长
呜呼哀哉兮俺的亲娘
黄菊一摧二催兮不灭不亡
栽入钟鼎兮无根自养
一入一拔兮闲得蛋痒
一拔一入兮真费思量
再入一次兮满园花香
哎呦哎呦兮俺的亲娘……
“哎呦哎呦！你可别唱，再唱我马上就要疯狂。”见唱着歌大步流星走来的是一背柴的乡野樵夫，面貌丑陋，前额长了四个碗大的肉痣，活像鬼宿一般，莫得君端起标枪拦住他，“再嚎吃我一枪，你想把狼招来？”
来人吓了一跳，赶紧拜了三拜，声音都有些发颤:“军爷饶命，山上虎狼出没，小人唱歌就是为了驱赶野兽壮胆的，上回我一支歌吓死三匹狐狸，人送外号‘野兽终结者’。”
“还真恰当，我说老头，你在这山上住？”
“是的。”
“知道鬼谷子吗？”
“知道，大名鼎鼎，俺经常给他送柴，这个老头巧舌如簧，该俺十几回的柴钱不给俺，军爷，您想替他还债呀？”樵夫摊开双手，笑嘻嘻地向莫得君凑过去。
“瞧你这倒霉德性，我该着替他还债吗？”莫得君一下把手给他打了回去，“我问你，最近见没见着鬼谷子？”
“噢！他云游四海去了，骑了匹毛驴，八成想学他的师父老聃出函谷关逍遥去。人家骑的是青牛，他没有，就借了匹毛驴，总觉得那样就成了圣贤了。驴能跟牛比吗？您不知道，那驴瘦得呦，比狗大不了多少！骑上去膝盖都能磨地。军爷，如今欠债的成了大爷，他逍遥去了，可还该俺十几回的柴钱没给呢！您可要为俺做主呀！”樵夫说着便撩起衣襟擦眼泪。
“这可太好了！”莫得君大笑道。
“您替他给钱啊！俺替他谢谢您!”樵夫转愁为喜，伸手就往他脸上够，长指甲盖差点戳到莫得君的小圆眼。
“我替他给你一标枪，”莫得君扎起架势便要刺他，“还不快滚。”
樵夫吃了一惊，背起柴禾一溜烟跑了个无影无踪，脚后跟磨得地面擦出一串火星子。
“兄弟！这回可好了，”莫得君说，“鬼谷子不在洞里，咱们赶紧进去翻找，说不定能找到兵谱。咱哥俩总算熬出头了，这鬼地方真是耳朵眼里翻跟头——浑身的能耐使不出来，可把咱憋坏了。”
“是呀！幸亏这老小子来，不然不知道还要空耗多少工夫呢！”梅友君也高兴起来，此时连浑身上下被蚊虫叮咬的疙瘩在他眼里也成了美丽的装饰品了。
洞里黑漆漆的，伸手不见六指。莫得君用打火石点燃一堆干柴。逼仄的空间顿时亮堂起来，里面锅碗瓢盆一应俱全，只是摆放得杂乱无章，靠近锅灶的地方堆了一摞书籍，有的已经当引火纸烧掉了半拉，两人开始细心翻找起来。
“看，这个，就是它！”梅友君大叫起来。
“上面写了什么？”莫得君问。
“我不认字。”
“嗨!不认字你瞎叫什么。”莫得君懊恼地说。
“看图呀！你看，这人在上面练倒立呢！不就是兵法三十六式之倒挂金钩吗？”梅友君很为自己的聪明劲得意。
“兄弟！你把书拿倒了，”莫得君笑起来，“那是人体针灸图解。”
“啊!”梅友君有些失望。
“不过，这个应该才是真的兵谱呢！”在风箱把手上包了一本薄薄的集子，都揉搓得不成样子了。莫得君拿下来一看，果真，上面写着几个核桃般的大字:孙子兵法十三篇，孙武著，齐国出版社出版。
“这孙子让我们找得好苦啊！兄弟，赶紧回去交差，咱们就要发达了！你说庞将军会赏赐咱们点什么呢？豪宅、美女、珠宝……咦，我早想把翠香楼里的头牌姑娘铁柱赎出来做媳妇了，铁柱姑娘长得那叫一个俊，头顶上那两根头发可好看了，跟蚂蚱一样。哎呦，就连想想我的心脏都砰砰直跳！”
“那还等什么？领赏去呀！回去赶紧把蚂蚱……呃……铁柱姑娘娶回家。”
阔别三个月，魏国城内依旧繁华热闹，两人大摇大摆走在街上，路过的人都捏着鼻子斜着眼绕着他们走，他们闻了闻自己的胳肢窝，差点把自己闻吐了。
“兄弟，他们把我们当野人了。三个月不洗澡，我身上都发霉了，你还好点，一站岗老天爷还能给你冲冲，我浑身上下馊得快赶上牛粪了。”
“先去泡个澡堂子，再去大吃一顿，咱们马上就要大发了！我得吃点好的，煎饼里面多搁葱，核桃再也不吃壳了，西瓜我也光吃瓤……”
说得自己都想哭了。
然而洗完澡吃完饭，一个不幸的消息向他们袭来，是酒馆老板告诉他们的。两人吃完饭没钱结账，梅友君告诉酒馆老板自己马上要发财了，要用兵谱去庞将军那换赏钱呢，到时会双倍付给他酒钱。可酒馆老板冷笑着告诉他们:“庞大将军自杀了。”
好似一个晴天霹雳，震得两人如同凉水浇头怀里抱着冰。
“就在三个月前，”酒馆老板看两人目光呆滞，如同两只刚刚宰杀完做了供品的死鸡的眼，他知道疯病离他们只隔着两张床位的距离了，“庞将军设宴为淳于髡饯行，谁知庞将军中了他的调虎离山之计，就在他们推杯换盏，喝得酩酊大醉之时，他的随从，噢！其实就是墨翟的弟子禽滑厘假扮的，他偷偷来到猪圈，将孙膑暗藏在暖车里随卫队偷渡到了齐国，把个庞将军气得呦！后槽牙咬碎了好几颗……”
“禽滑厘是墨翟的弟子？”莫得君和梅友君异口同声地问道，眼神依然如死灰一般。
“是呀！听说是首席弟子，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和他师父一样，圆滑得很，每走一步都要算计，真是坏到底了！”酒馆老板愤愤地说道。
“墨翟这个黑小子可把庞将军……可把我们害惨了。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酒馆老板说，“肯定是要讨伐齐国的，庞将军亲自挂帅，本该是所向披靡，一向是这样，可齐国那边孙膑成了军师，庞将军就不是个儿了，连打了几次败仗。最后一战，敌军故意将每日军灶减半，使庞将军以为士兵逃散而轻敌，傻乎乎地追了过去。结果，大军来到马陵道，看到路被一棵刮去了树皮的大树挡住，上面还写了字，庞将军命人拿着火把去照，看到‘庞涓死于此树下’几个字，才知中了孙膑减灶诱敌之计。敌军杀将而出，魏军损失惨重，庞将军不堪受辱，自刎了，临死前说了几句话，说他死却让孙膑这个竖子成名了，还有什么……噢！遇什么而荣，遇什么而瘁，十二朵什么茉莉牡丹玫瑰……”
“噢！”莫得君和梅友君一听，眼睛一亮，“是不是遇羊而荣，遇马而瘁，十二朵花时间不长？”
“对对对，就是这个，听说是他的老师鬼谷子替他占卜时说下的谶语，如今一一应验了。他刚来魏国时魏王端上来的第一道菜是一头蒸羊羔，从此他便发迹了，这叫遇羊而荣；直到在马陵道自尽，才应到那句遇马而瘁；荣华富贵整整十二年，正应了十二朵花时间不长。而孙膑也应验了鬼谷子的预言，说他要受膑刑之苦，像菊花插到钟鼎里，两插两入，虽被摧残，终将功成名就。”
“噢！还真是，后来呢！”
“先别后来了，”酒馆老板有些怒了，“我可没有义务给你们讲故事！既然庞将军已死，你们就得不了奖金，既然得不了奖金，自然也就给不了我双倍酒钱，怎么办？要么拿钱，要么见官老爷。”
“要不，我们拿这兵书换这顿酒钱怎么样？”莫得君试探着问。
“我又不去打仗，要这玩意有鸟用，走，去见官……”酒馆老板拽着两人衣领就嚷嚷着要打官司。还是梅友君心眼活泛，他问:“老板，可有儿子？”
“有，那又怎样？”
“你儿子长大还能和你一样干这卖酒的行当吗？保不齐哪天出将入相，到时这兵法不就用上了。”
“还是你会说话，我儿子天生就是做官的料，这么一说还真有用。”酒馆老板松开两人衣领，喜笑颜开，一下便把兵谱接到手里，“你们走吧！”
刚走两步，老板突然大喝一声:“抓住他们，这两个骗子！”话音刚落，几个彪形大汉不知从哪冒出来，嘁哩喀喳逮住两人就是一顿好打，打完两人互相对看，彼此都比原来胖了一圈，脸上身上都是血。
“老板，您这就不对了，兵谱也给你了，凭什么打我们？”
“凭什么，就凭这个。”老板一把将兵谱扔到他们面前。莫得君捡起来翻开第一页一看，登时气得目瞪口呆，上面写的是:
遇羊而荣兮肥水绵长
遇马而瘁兮天降吉祥
花开十二朵兮时间不长
呜呼哀哉兮俺的亲娘
黄菊一摧二催兮不灭不亡
栽入钟鼎兮无根自养
一入一拔兮闲得蛋痒
一拔一入兮真费思量
再入一次兮满园花香
哎呦哎呦兮俺的亲娘……
好小子嚣张兮真是狂妄
竟敢让老祖我吃一标枪
吃一标枪兮倒也无妨
回你个铁柱和奖金兮
人财两光
呜呼哀哉兮俺滴个亲娘……
“鬼谷子真乃神人也!”莫得君苦笑着说，“他把咱俩算得透透的。”
“那个樵夫就是鬼谷子？他额头上那四个肉痣……我的天，莫非真是他……”梅友君惊得下巴都合不上了，也或许是牙被打掉两颗疼得。
“没想到这么大的艺术家竟然那么小心眼，我滴个铁柱还有奖金哎！全泡汤了……”莫得君哭天抢地地嚎起来，梅友君劝都劝不住。莫得君在朦胧的泪眼里看到一个画面:两根头发的铁柱像蚂蚱一样，咧着可以瞧见胃的大嘴笑吟吟地向他走来。后面跟着一乘花轿，花轿里满是金银珠宝。轿夫突然被绊了一下脚，一个趔趄摔倒，金银财宝哗啦一下向铁柱砸了过来。再抬头时，只见铁柱的额头上砸出四个硕大的肉痣，碗口般大。
莫得君此时哭得更凶了。
***
【本章赏析】
邪不胜正
张洲
通读《预言》数遍，内心感到无比震撼。这篇文章融入了小说、戏曲等文学元素，对孙膑与庞涓师兄弟反目这段经久不衰的历史典故进行了全新包装，有趣又有味，揭露了人性暗面，道出了邪不胜正的千古哲理。
很小的时候，我就看过有关孙庞斗智的小人书，故事大意也是熟悉的。其中的围魏救赵、田忌赛马等历史典故，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庞涓的不择手段、孙膑的机智脱险以及后来逆袭复仇的故事，令人回味无穷。
故事还是那个故事，《预言》的表达手法却焕然一新。这一次，他们的师父鬼谷子从幕后走到台前，一“唱”惊天地，操纵着一众主配角的命运。
鬼谷子是中国历史上的一个传奇人物，他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精通兵法又深谙人性。他门下的四个学生，个个是一等一的牛人！孙膑与庞涓是在战场上屡建奇功的兵法家，后来的张仪和苏秦则是三寸之舌强于百万雄兵的纵横家。更有意思的是，这两对声名显赫的师兄弟，最后都掐起来了。而他们的“互掐”，导致的不仅是两个人的鼻青脸肿，甚至引发了整个战国时期的政治地震。
儒家以政治见长，道家以修身为本，法家以改革图强，兵家以奇谋制胜，墨家以博爱济世，阴阳家通晓天文地理，纵横家往来各国搬弄是非……但是这位鬼谷子，很难将他归于哪一家，因为他似乎无所不通，无所不能。据冯梦龙介绍，鬼谷子“通天彻地，有几家学问，人不能及”……
老师如此优秀，他的学生又是怎样的呢？
孙膑乃孙武之后，先天的良好基因加之勤奋刻苦，自然是成绩优异。庞涓则来自山野，虽有才学，却心浮气躁，急于求成，其最致命的缺点是贪图名利、心术不正。在这个世界上，他最忌惮的人就是同门师兄孙膑。于是，庞涓摆下鸿门宴，邀孙膑前来赴宴，意欲除之而后快。
其实，神通广大的鬼谷子早已看透这一切，算定孙膑命里有此劫数，也算定他“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天机不可泄露，鬼谷子用一首朗朗上口的歌谣，唱出了他的预言：
遇羊而荣兮
肥水绵长
遇马而瘁兮
天降吉祥
花开十二朵兮时间不长
黄菊一摧二催兮不灭不亡栽入钟鼎兮无根自养一拔一入兮真费思量再入一次兮满园花香
“遇羊而荣、遇马而瘁”“黄菊经霜不坏……汝之功名，终在故土”分别是鬼谷子对于庞涓和孙膑命运做出的预测，作者这一灵感来源于《东周列国志》。整个故事正是围绕这首歌谣（戏曲）展开，表面荒诞戏谑，实则寓意深刻。
古往今来，有多少人成为名利的牺牲品。庞涓是，孙膑亦是。一个功败垂成、一命呜呼，一个虽功成名就，却终将带着一双残腿和内心抹不去的伤痛黯然度日。他们本该光明璀璨的人生，因为名利的介入而变得凶险晦暗。
不禁感叹：人生在世，切莫过多流连于名利场，更不应生出嫉妒与加害之心。邪念给人身心带来的摧残，绝不亚于癌症。
全文以一支首尾呼应的歌谣（预言）贯穿始终，借两位虚构的主角“莫得君”和“梅友君”，以及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谜一般的人物鬼谷子之口，将孙庞相争的过程，尤其是孙膑装疯得以苟活和后来在马陵之战中智败庞涓报仇雪恨的动人故事，以及其中所蕴含的人生哲理娓娓道来，给人以意味深长的教育启示。
在电视剧《神探狄仁杰》中，一代神算袁天罡如果不起贪心妄图弑君夺位，篡改朝纲，也不会死于非命。安安心心地做武朝的师者，踏踏实实地为百姓出一本关于天文水利的术算学科读本，必成一代圣贤名垂青史，可他偏要做什么皇帝梦，结果机关算尽，反误了卿卿性命。
如果庞涓能够摆正心态，像鲍叔牙对待管仲那样仁慈宽厚，两位才华卓绝的同门师兄弟双剑合璧，成为魏惠王的左臂右膀，那么，历史就将改写，战国初期率先崛起的大魏国，其霸主基业必然得以续存，西边虎视眈眈的老秦人，也只能流流口水，暂时掀不起什么风浪。只可惜，历史没有如果，古往今来，鲍叔牙屈指可数，庞涓却比比皆是，一个个朝代的兴衰更迭，少不了这些小人的推波助澜。不久后，李醯因为妒忌杀扁鹊、李斯因为私心杀韩非，皆是类似悲剧的重演。这样的悲剧，影响的不仅仅是一个个人物的命运，甚至对于一个国家、一个时代的命数都有着微妙影响。私心引发的连环效应是超乎想象的。一代名医被害，导致国君暴亡、王位更迭。韩非被害没有对当时的政局产生太大影响，顶多算是学术界一大损失，但强盛一时的秦国统一天下后仅二世而亡，除了变法和暴政埋下的隐患，与相邦李斯包藏的私心，与他个人利益高于一切的价值观不能说是没有干系的。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回归正题，《预言》构思之巧妙，还体现在对莫得君、梅友君结局的设计。两人自以为盗得兵书，从此荣华富贵享之不尽，却不料他们的命运早已被鬼谷子“算计”在了歌谣之中。于是，“兵书”变成了歌本，而里面的歌词，竟然就是当初两人在鬼谷山听到的那支歌谣，只是歌词多了几排字：
好小子嚣张兮真是狂妄
竟敢让老祖我吃一标枪吃一标枪兮倒也无妨回你个铁柱和奖金兮人财两光
如此一来，鬼谷子的预言再次应验到了莫得君、梅友君的身上，亦真亦幻地将“邪不胜正”“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又强调了一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