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满月高挂,在月光下,钢叉和长槊插在地上,地面上出现四个深坑,如果有人走进去就会发现坑里什么都没有。
牛头躺在马头背上,马头已经昏了过去,一层层锁链将两个倒霉蛋绑在一起,成了一个十字形大粽子,身下的树木倒是没有损坏,那些沉睡着的动物没有被刚刚的动静打扰。
显然,他们的武器可以影响到生者的世界,而他们本人并不行。
要是有人问金、银没有手怎么能给两个阴差绑上?别问,问就是他们自己绑的。
“我问,你答,说一句废话,死,懂?”银那颗狼头又恢复到灯笼大小,兴许是累了,老神在在的将脑袋叠在金的脑袋上。
牛头不敢说话,使劲的点着头。
“东冥府的人为什么来找我们?”
“没,我们只是负责拘魂,将这里的灵魂送进光阴长河。”
“哦,那是我们错怪你了?”
“不敢,不敢。”
“那袋子收集齐了以后,你知道该怎么做吧?”
“知道,知道,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两位大人。”
“聪明,我们需要一个跑腿的,不知道你……”
“这令牌可以联系到我,只要两位大人将令牌插在地里,我就会出现。”
牛头使劲扭动身子,在他腰间挂着一个红色鬼头令牌,上面写了一个黑色的令字。
银飘起来,金那颗狼头变大后将令牌吞下,银才落下来。
“你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说来听听?无论冥府还是生者世界。”
“有,有。”
牛头绞尽脑汁思考着,什么是有趣?有趣的意义是什么?如果不有趣自己会不会死?家长里短肯定不行,在他脑海里简直可以写出一份五千字总结了。
“东海国度有一座龙岛,岛上生活着十几头龙,都是活了上千年的老龙,可无论那些老龙怎么繁育都无法产下一颗龙蛋。直到百年前,它们飞到东海家族有名的神灵翁居住的岛屿,翁号称有求必应,只要拿给他等价的珍宝就可以实现愿望,要那些老龙从自己身上取下最坚硬的一块鳞片交给自己,老龙们答应了,结果翁发现自己无法实现这个愿望。他想把鳞片还给老龙,老龙们发怒,用龙火将翁最宝贝的万宝阁烧了个干干净净,翁自知有愧,变成一只海龟躲进了大海深处,但万宝阁诸多宝物混合鳞片在龙火炼制下,居然炼成了一颗龙蛋,老龙们对此宝贝万分,将龙蛋藏在龙岛火山里,希望借助那里的温度将它孵化。可百年过去了,没有任何反应,直到有一天来了一船人类,他们偷走了那颗龙蛋,老龙们追出去后,船毁人亡,龙蛋也遗失了。”
“好笑吗?你给我讲了一个种族即将灭绝的故事。”
“等等,我还有故事。”
牛头急了,看到两颗狼头朝自己呲牙咧嘴,豆大的汗水从脸上滑落。
“那位偶域之主喜欢收藏各种稀奇古怪的事物,那些存在的和不存在的,发生过的和未发生的,没有人可以找到她,可她总是会将……直到她弄丢了自己最心爱的鹿偶,她封闭了偶域。”
“嗯,还可以。”
“那我可以走了吗?”
“再讲一个呗。”
“天亮前不能回去会出乱子的。”
牛头看了一眼拘魂袋,那些死者的灵魂已经收集完毕,只要带回冥府就可以了。
“天还没亮不是吗?”
“这……”
“你也不想自己自己缺胳膊少腿的回去吧。”
“好吧。”
牛头发誓自己以后许多年都不会去讲什么狗屁故事了,他将自己知道的事情竹筒倒豆子般都讲了出来,六十个,一百个,甚至更多。
当一缕晨曦播撒在大地上。
牛头一只手拖着马头,另一只手里拿着武器和拘魂袋,他将它们扛在肩上,步履蹒跚的走着,身子逐渐沉入地面。
“完了,我迟到了,上面一定会怪罪下来的。”
他那颗硕大的牛脑袋里,仅存的意识疯狂咆哮着。
“可怜的家伙,他不会迟到吧?”
“想什么呢,金,他迟不迟到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呢。”
金敢打赌,银要是有身体的话,一定会耸着肩膀,做出与我无关的动作,良心不会遭到谴责吗?前提是银有良心。
“现在,我们把沉睡时发生的事情知道的差不多了。”
“是啊,那些能力者的出现背后一定是某位神灵,甚至某个家族在捣鬼。”
“我已经有了大体计划,只要尼克再强大些,终有一天,狼人族会重登迹奇大陆的舞台。”
“但愿吧,现在的他太弱了,恐怕最普通的能力者都能解决他。”
“相信我,下一步计划很清晰,我们回去吧,他也该醒了。”
“好。”
东冥府,光阴之河岸边。
一位位全身披覆黑红色甲胄的阴差,手中都拿着一柄长枪沿着河岸站立,看不清面貌,圆顶头盔下是看不透的黑暗。
牛头和马头的身高是他们的两倍还多。
牛头脸上本就是黑的,倒是看不出伤痕,马头就不一样了,那张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牙齿还掉了两颗,头上顶了一个大包。
“牛哥,那两位是谁啊?”
“我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们将西冥府两处地狱搅得天翻地覆,还是那位处理的。”
“那位是谁啊?”
“笨,当然是西冥府最强的那位。”
“啊,是暗之王,菲。”
“别,别说。”
牛头慌忙转身,试图阻止马头说出来,在冥府里,那些强大的存在掌控着这里的规则,他们的名字是禁忌,只要被人喊出来,顷刻间就会被知晓。
“波那尔。”显然马头的嘴要比牛头快的多。
“完了。”牛头只觉得两眼发黑,自己怎么就这么倒霉啊。
“是谁在喊我的名字呢?是你?小小的阴差。”
一道声音从西冥府响起,所有因为燃烧产生的黑烟突然静止,那些正在折磨罪恶灵魂的恶魔们也一动不动,一切都停止了,庞大到笼罩数个地狱的黑暗降临。
从冥府上空看,那是一只鸟的形状,尖喙和伸张开来的翅膀尤为明显。
“没事的,他过不来光阴之河。”牛头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他不信西冥府的人可以越过那里,即使是最强大的也不会那么容易吧,更何况东冥府不会不管的。
牛头从眼角看到马头不动了,那些阴差也和石头一样一动不动,自己慢慢飞了起来,飞向无数次在幻想中走入的那条河流。
“不不,和我没关系啊,是马弟说的,不是我啊,我还不想入轮回。”
牛头在半空中手舞足蹈,鼻涕一把泪一把的,就差大小便失禁了。
但牛头轻松飞过那条河流,来到了西冥府。
他的两边是高耸入云的虫山地狱与飓风地狱,虽然都静止不动了但还是可以看到白色骨山里的各种虫豸,一眼看去,里面大大小小的虫子有数百种,彼此吞噬时也折磨着那些灵魂,各种惨状充斥在眼里,被无数黑虫从嘴里涌入再从身下钻出,人在半空只剩一具空壳,还有数条半人大的蜈蚣将一个人分食,独独剩了头颅还在张着嘴等等,与头顶有数条巨大的龙卷风,彼此缠绕,一些灵魂躲闪不急,陷在里面,分成成百上千个小块,倒是和漩涡地狱一样,只不过一个是在海里,被淹死,一个是在天上,被摔死,此刻,都静止了,只能看到一张张画面,但牛头可以想象解除静止后的惨状。
牛头喜欢观望西冥府的地狱,他认为两个冥府相比较的话,东冥府虽然由阴差执行刑罚,但千篇一律,时间到了,就会把灵魂投入光阴之河,而东冥府是由恶魔和这种种环境来折磨灵魂,时间是由那些恶魔之王来决定是否刑满,要残酷的多。
但这个受刑的人轮到自己,就不必了,他还没有受虐的嗜好,而且东冥府的阴差到西冥府的地界,他可以想象自己会遭遇到什么样的结果。
“我问,你答,说错一句,折磨,懂?”
天空中那些飓风开始消散,无数残肢与还算完好的灵魂落在虫山地狱里,飓风组成的是尼克的脸,一张巨大的脸,灰色的脸上有基本五官,但眼眶里没有眼睛,里面是不含杂质的黑暗,声音很冷,冷到骨子里。
“是,是。”
“怎么都会说这一句啊。”牛头颤巍巍的回答,同时在心里胡乱思考着。
“你是不是见过他们了?”
“嗯嗯。”牛头先是点头,随后想到了对金、银的保证又下意识摇头,接着更加剧烈的点头,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面对的是地狱里最强大的那位。
“呵呵,不要害怕。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在想我为什么会找你,而不是另一个。那是因为你可以接近他们,我与他们之间有协定,我与我的手下不能干预他们,但你不一样,现在你知道这个秘密了。”
“啥,我,这,别。”牛头泪流满面,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那么,你是选择保守这个秘密,自愿为我做事,还是留在西冥府,先从虫山地狱开始呢?”
随着菲波那尔的声音落下,虫山地狱恢复正常,无数虫豸吞噬着刚刚落下来的灵魂,对它们而言那是额外的一道美食,惨叫声,啃食声,充斥在牛头的耳边。
“我选择做事,我选择做事。”牛头想也不想,脱口而出,好嘛,这就逼良为娼了。
“很好,以后他们找你做什么,你要第一时间告诉我,在光阴之河旁直接喊我的名字就好。”
那张脸又恢复成飓风,一切开始行动,牛头站在岸边,马头也刚刚苏醒,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除了马头脸上的伤。
“牛哥,那两位是谁啊?”
“不,我不知道。”牛头大声吼道。
菲波那尔并不在西冥府,那只是他的一道意识,他还在空白之间,守护着阿诗拉,对于羽神的试探,菲波那尔认为自己要出手干预了,他要从加入这场游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