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自从被扶辰关至白狱后,岑牧就来过家里两次。
一次家人被屠,尸身不在,只剩一滩滩刺眼的猩红。
一次失忆查案,除了说不出的心酸和不安外就只剩下破旧与灰尘。
岑牧张望着家中花园里父亲种的药材,深深吸口气,土壤的潮湿气伴着草木的芬芳沁人心脾,使人心安。
许久未回,家中的景象依旧,就连小时候玩过的蚱蜢笼子依旧摆在那棵粗壮的杏树树杈上。
岑牧轻轻放开母亲的手,身手极其敏捷得跳过去,将那只破旧的蚂蚱笼子摘下来,捧在手里,笼子是用细竹子编的,十分小巧。
回忆这种东西太过沉重,压得人有点承受不来,岑牧瞬间鼻子酸了,眼中红血丝俞多,为了忍住这不出息的泪珠,她转过身使劲眨了好几遍眼睛才憋回那些心酸。
“娘~这个……还在啊!”转回来后她嘴角咧开一个笑,这笑本是发自内心的,可不知为何却看起来是苦涩的。
“你们小时候的东西基本上都在……”岑夫人依旧担心地看着自己闺女,脸上原本的盛气凌人彻底消失了。
‘母亲最是温柔,即使我犯了大错也只是训斥一顿,然后自己躲起来偷偷掉眼泪,断不会拧人耳朵。’
把玩着手里的蚂蚱笼子,岑牧仔细观察着自己的母亲。
‘看来这一世不光是扶辰变了啊……或许父亲、妹妹也变了……那他们的结局会不会也不一样?’
突然脑海又中浮现出血腥,乱箭、破烂的衣服、还有那颗黏热的心脏……
“咔!”
待反应过来时,手里的笼子已成了碎片。
想必是刚才走神的时候力气用大了。
岑牧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东西,惨白的手指微微有些发颤,又抬头看向母亲,嘴角依旧挂着笑,眼中却闪过一丝惊慌失措。
一切的变化都看在岑夫人的眼中,面对着女儿的变化,她的心也随之提了起来。
“呵呵……时间太久了,变得不结实了。”岑牧尬笑,一边掩饰道。
重生是上苍给她最大的恩赐,这一次,无论如何也要护住眼前的这些人。
即便自己流血流泪,也在所不辞。
“叮铃~叮铃~”一串犹如溪水般的清脆铃铛声渐渐靠近,令人心旷神怡。
忽闻铃声,岑牧眼中多出一丝惊喜,但她没有立刻转头,因为身体僵硬无法控制,她回想着曾经活泼开朗的那个人,嘴角不免多出一丝欣慰。
“母亲~姐~”女子温婉的声音响起,比那铃声更加悦耳。
是岑夫人先转了身,与之前对待岑牧的态度截然不同的道:“珂儿,你过来。”
“是母亲,姐姐?”铃声又起,脚步声越来越近,女子的声音从耳边响起。
“……”听见女子叫自己,岑牧才木木的转过身来,盯着她看。
眼前女子动作温婉得体,柳叶眉下一双勾人心弦的桃花眼,无辜中带着些许楚楚动人,妙鼻下是一张小巧的朱唇,长相与自己有三四分相似。
正是岑牧的孪生妹妹岑珂,只是这两姐妹虽说是朵并蒂莲却不似平常人家的孪生孩子一般,除了两人都有一双极美的桃花眼外,她们的相似程度可以说是相当低了,两个性格到还算相似,姐姐开朗妹妹活泼,倒是弥补了长相不同的短处。
“姐?你怎么了?”岑珂见岑牧满脸木讷,仔细一看竟还红着眼眶不由得担心起来。
“阿珂……”岑牧开口,微哑的嗓子发出她支配不了的话。
“姐你没事吧?这几天有人欺负你了?……娘……我姐怎么了?”见连呼两声,自己姐姐依旧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岑珂便更加焦急了。
“牧丫头!你妹妹和你说话呢!”这一世的岑夫人是个急性子,见小女儿呼声无人应又提高了音量提醒道。
“哦……没事,阿珂,这几天乖不乖啊?”听见母亲的话岑牧才反应过来,为了缓解尴尬手指使劲挫着手里已经破碎的蚂蚱笼子。
“乖不乖?恐怕这句话应该是珂儿问你吧?”岑夫人忍不住插嘴道。
“……当然乖啊,可是姐姐看起来不太乖哦!”见岑牧终于有了反应,岑珂才舒展眉眼,朱砂唇微启道。
“是是是,我最调皮了!……娘~有吃的没,我都饿了。”见到妹妹后,岑牧悬着的心也算是落地了,随之而来的是腹中的一阵扭曲。
“姐姐不会一整天都没吃吧?阿迪!去吩咐厨房开灶,多做些姐姐爱吃的!快去!”看岑牧双手捂着肚子,再看此时暮色将沉,岑珂又轻蹙着眉头吩咐道。
一旁的岑夫人突然笑着道:“算了,我亲自去吧!”
此话一出,包括一旁站着的阿迪在内,所有人的脸色似乎都变了变。
“娘~”听闻母亲要亲自去给自己做饭,岑牧就知道自己有口福了,立刻露出一个憨憨的笑容,乖巧的叫了一声。
“娘~”这一声是岑珂叫的,岑牧一转头便看见岑珂脸上的忧色更重了,还似乎有些别的别的东西,岑牧有点看不出来。
“没事,包在我身上!”岑夫人看了一眼女儿们,满脸郑重得拍拍双手道。
“嗯,多谢娘!”一想到小时候母亲做的各种药膳,那味道对于他来说简直语无与伦比,岑牧不由得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
“瞧好吧!牧丫头!”说着岑夫人转身离开了。
“姐~你怎么了?娘的饭你也……算了,她最近又研究了个新菜,……我还是去看看吧!”岑珂似乎还有些惊魂未定,又抬眼奇怪得看着岑牧道。
“娘做的饭怎么了?多好吃啊。”岑牧一脸奇怪道。
“娘做饭……我……姐!你又这样,娘做饭怎样你会不知道?算了我还是去看看吧。”说着岑珂一脸忧色得转身离开了。
两人皆走,只留下岑牧一人留在原地,她张望着妹妹远去的背影,待背影虚幻直至消失岑牧才将目光移向手中的碎屑。
她怔了片刻,抬脚行至那个大杏树下,轻轻蹲下,用一只手刨土,属下土质松软其实好刨,随之一个小土坑出现,然后将手中的碎屑放了进去。
叹息一声后,将土填上,一个拳头大的小土堆就形成了。
她没有多逗留,起身拍拍双手就走向了自己印象深刻中房间。
一路上,院中的景致与许久年前基本相同,隐隐的岑牧便看见正前方矗立的一座建筑,这建筑有两层,青砖绿瓦,雕梁画栋,走近看,最中间的一间屋子最为宽大精致,四扇楠木落地浮雕门,行云流水、栩栩如生。
岑牧抬起手,玉手在接触到门的一刹那,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惧怕,她微微蜷缩手指,半闭双眼,喉咙里不知为何竟喘出粗气,颤抖、粗犷,她合住双眼,她依稀记得面前这扇门曾经血迹斑驳,红如晚霞。
深吸一口气,她鼓起勇气,微微颤抖的手推开了门。
“吱呀……”门开了,屋内的顿时传出一丝熟悉的香味,她抬腿走近,脚步不紧不慢。
屋内陈设简单大方,床上的被子安静整洁地躺在床边,漆红的圆桌上摆着一套白玉茶具,剔透晶莹,屋中香味独特,是那种清澈中夹杂这些许陈旧的气味,这种味道岑牧许久未闻到了,她的眼眶微红。
手指微微拂过圆桌,顿了片刻缓缓走向米白色的木床,轻轻坐上去,褥子久违的柔软舒适了,一双手就好像握住无数珍宝一般舍不得离开,枕衾寒凉,君还时人未散。
看着眼前的熟悉,她痴痴的笑了起来,虽然嘴里苦涩心里却是无比的甜,她笑着眼睛模糊了,生怕自己忍不住呜咽,岑牧连忙捏住了两瓣薄唇,待眼中潮雾散去后,她使劲抽了一下鼻子才将手放开。
她摸着身下的柔软,忍不住的躺了上去,可能是因为行程太累,竟不一会儿就睡着了。
‘笃笃笃!’不知过了多久,敲门声响起,随之一块响起的是岑珂的的声音:“姐,可以吃饭了,走吧。”
“好!”岑牧睫毛微颤,缓缓掀开,躺在床上她伸了个懒腰后才应了一声,这一觉无比安稳,竟连个梦都没有作。
一开门,便看见岑珂一脸笑意得站在门口,身上还微微飘出一阵微弱的饭香。
“走吧!”岑牧开口,嘴角上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