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会议室出来,公司还是没人,早上八点多,办公室空空如也,安静到伍肆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他仔细打量了一下办公室,发现办公室的陈设发生了一点微妙的变化,以前摆放在角落里的一盆绿植不见了,几张桌子的方向不同了,他记得原本墙上挂着一张式样简单的画,现在也没了踪影。
相比一个多小时之前,眼前的这间办公室,更符合他记忆里的样子。
除了老大的办公桌,不管在哪个时间线里,都是一样的乱。
伍肆在老大的桌子前坐下,静静地待了一会儿,脸上浮起一个微笑。
看来是真的成功了吧……
几分钟前,刚刚穿越回来的他,第一时间查看了手机,微信页面的置顶,已经变回了那个他最熟悉的名字:陆一。
一切都在一瞬间回到了过去的模样,那个没有被余欢改变的世界,那个陆一还活着的世界,那个他和陆一曾经朝夕相伴的世界。
所有一度模糊的、丢失的记忆,全部涌入了他的脑海,笑起来很好看的陆一、睡醒后认真地给他讲她做了什么梦的陆一、吃的好吃的东西时眼睛会睁得很大的陆一。
当然,也包括后来和他分开的陆一。
虽然他和陆一之间的问题,似乎还是没有因为这一次次的穿越出现任何改变,他们的微信对话框里,她留给他的最后那句话还是无奈而绝情,但伍肆也没有做什么奢望。
能把关于陆一的回忆找回来,他已经很知足。
更何况,在刚才的“梦境”里,他离陆一是那么近。
他躲在那个巷口的拐角,看着陆一向他这边走过来,项南就在她身边,两个人高高兴兴地聊着天,好像不需要害怕世间的所有。
严格来说,这是当时的伍肆,第一次见到真实的陆一。
说不清是记忆作祟,还是命定如此,他看着陆一的样子出了神,一瞬间就被一种直击心底的感受裹住了全身。
他甚至想试一下,如果他也走进店里,和陆一攀谈几句,或者发生一点交集,会对未来产生什么影响?
但他忍住了,这个时候,不能再节外生枝。
而且他也实现了他的目的。
陆一走出店门的时候,脸上写着失望,不停地和项南说,好不容易找到一家这么有趣的店,却还是找不到她心目中的那种首饰。
她什么都没有买,两手空空,完美验证了伍肆的预计。
这样一来,就算后来的余欢想穿越,应该也没有可利用的东西了。
对于这一点,伍肆也还有其他计划。
从穿越的奇异感中冷静下来,他忽然很想给陆一打个电话,也许她会接,也许不会,但如果她接了,他有很多话想对她说,说几天几夜都说不完。
曾经的他们两个,也经常是这样。
伍肆手指还在手机屏幕上犹豫着,办公室门忽然开了。
“老五?”看到伍肆,老大吓了一跳,“你怎么在公司?”
伍肆也有些惊讶。“我还想问你呢,你什么时候开始这么早上班了?”
“我上午要出去开会,来拿东西,”老大说,“你这又是抽的什么风?还人模狗样地坐在我座位上,干什么?想篡位啊?”
“没什么,睡不着,来写稿子。”伍肆随口说,
老大狐疑地看了他好几眼。“我怎么那么不信呢?你他妈电脑都没开,就在这儿傻坐着写稿子?靠意念写的?”
伍肆这才意识到,他的电脑还在会议室里。
“写累了不行吗?”他反唇相讥,“你要拿东西赶紧拿,别耽误时间。”
老大撇撇嘴。“行,你现在硬气了,敢跟我叫板了,等着,做完手头这个项目我就把你扫地出门,你去成都抱着项北的大腿哭吧。”
伍肆心里一动。他一边看着老大在桌子上翻天动地地找东西,一边不动声色地问:“哎,你最近跟项北项南他们有联系吗?”
“没啊。”老大头也不抬。
“他们也没和你提过……陆一吧?”伍肆悄悄问出了关键。
“也没啊,”老大顺嘴回答,又忽然抬起头,“怎么了?你家那位是有什么事儿吗?难道是要回来了?”他睁大眼睛。
伍肆赶紧摆摆手。“不是,我就是问问,会不会有些事,他们不方便告诉我,但和你提过……”
“那我能不告诉你?”老大瞪了伍肆一眼。
伍肆放心了。他原本也只是想确认一下,一切确实回归了常态。老大还记得陆一,说明陆一真的存在着。
老大又看看他。“你今天怎么神神叨叨的?没睡醒吧?”说着,他皱起眉头,压低声音问,“老五,你不会又——”
伍肆知道他在问什么。余欢穿越之前,伍肆刚经历过一次惨痛的失败,他在过去的时间线上强行介入了陆一的生活,差一点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后来他也向老大保证过,他不会再穿越了,不会再试图改变什么了。
只是这一次,确实是没办法。何况之前的他不完全是现在的他,这也不算欺骗。
而他又不能把这些对老大和盘托出。
如果他告诉老大,在老大不知道的那个世界里,余欢把陆一推下了六层楼,老大估计会把余欢掐死吧……
于是伍肆用力摇了摇头。
“那就行,”老大松了口气,“你别着急,慢慢来,陆一肯定会想明白的。”
伍肆胡乱答应着。
想到余欢,他又想起来,他还有件很重要的事没做。
但该怎么入手呢?
他抬起眼,直视着前方,在他正对面是另一个小房间,平时做会客室用,偶尔也用来面试新员工。
一年多以前,也是在这个房间里,他面试的余欢。
那次面试并没有给他留下太多的印象,好像就是老大说上周来面试的那个女生各方面能力都还不错,今天二面,让伍肆到公司也参与一下,伍肆还给她出了个题目,让她写篇小短文。
后来面试通过后,那张纸余欢自己收了起来,说第一次找工作就成功了,要留个纪念。
等等,这么一想的话……
老大终于在他桌上堆成小山的纸张里找到了需要的文件,急匆匆出门了。伍肆等到办公室再次安静下来,起身走到余欢的工位前。
某种程度上说,余欢和陆一是有一些相似的地方,比如都喜欢保存对自己有意义的东西,比如都爱做整理,而且习惯了一种存放物品的方式之后,就很少会再做变化。
伍肆知道,以余欢的这种性格,那张面试时的纸,她一定还保存着。
他也知道,她会放在哪里。
公司每个固定员工,桌子下方都有一个小铁柜,是统一分配的,铁柜有三个抽屉,一般没人上锁,余欢也不例外。
伍肆打开了余欢柜子的第三个抽屉。
他记得,他当初给余欢发员工手册的时候,余欢就是把那份手册放进了这个抽屉里,也就意味着,他想找的东西,很可能就和员工手册在一起。
果然,他没猜错。
抽屉里有整整齐齐两个文件夹,最下面一个中,压在合同、员工手册、简历下方,就是去年面试时的那张纸,平整光滑,字迹如新。
伍肆知道,他这样做并不对,乱翻同事的抽屉,属于侵犯别人的隐私。
但他顾不上这些了,趁着办公室空无一人,他把这张纸抽了出来。
如果他想得没错,这张纸,还有它的用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