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最麻烦的事便是宝典归属问题了。
主要矛盾在于,无通长老认为,宝典是骚林神僧所写,血影狂刀也是他所杀,宝典交给他,交给骚林,合情合理合法;古月心却认为,宝典是她先拿到的,爹娘为此还送了性命,交给她,也是遵从爹娘保护宝典遗志。一个说,骚林拥有无可争辩版权,另一个说要讲究先来后到……
夹在两头的林风,有些犯难,一边是骚林长老,另一边是“妻子”,帮谁似乎都不太好使。不过,两人孰轻孰重,林风心里还是分得很清,所以他的意见很明确,那就是将宝典交给……交给骚林。
林风还未说理由,古月心眼神已把他肢解了个支离破碎。
这时无尘道长上来道:“老道说句公道话,要不还是将宝典交给捂裆……”
无通长老、古月心:这里没你事儿!
无尘道长:奶奶熊的……
两人争论到最后,采取了折中的法子:宝典必须带回骚林,由骚林再开一次特别扩大会议,最终决定宝典归属问题,但在这之前,宝典先由古月心保管。
古月心明白,表面上她没输,其实,她已经输了。
因为无通长老给她挖了一个坑,特大的坑:宝典交于骚林决议归属,不用脑子,用脚丫想也知道,肯定是骚林的。可这结果,是古月心强烈抗议后取得的最好结果了。古月心想,你无通长老有过墙梯,我也有翻墙计……
林风小眼迷离看了古月心,嘴角泛起一抹不易察觉微笑。
却说他们回程路上,遇到不少赶来的各路英雄。他们听说战斗已经结束,有人惋惜说,来得慢了错过百年难遇的武林大事;有人责备说,为何不等等他们;有人庆幸说,能杀了血影狂刀就好;有人当即各回各家,更有不少人表示要同回骚林复命,好像加入胜利大军就荣耀等身了。于是,林风和无通长老队伍似乎又浩浩荡荡起来。
一日早上天色刚亮,大军安札的帐篷还沉睡在大自然怀抱中。可在众多帐篷间,有两顶帐篷中发出窸窸窣窣声音,随即两个黑影忽闪。旁边帐篷内林风,深深叹了口气。
“你要去哪里?”一深沉声音划破天际。
“我……我去上厕所……”一少女声音道。
“上厕所带包袱?”无通长老冷冷道,“这也倒罢了,你上厕所还带男人?”
古月心结结巴巴,吐了吐舌头闪身回了帐篷,留下受伤的南宫不举怔那里,不知走还是不走。再上路时,林风瞅了机会靠近古月心,小声道:“无通长老盯你死死的,别动小心思,没用的,还有,就南宫那伤腿,想溜走也不找个好搭档……”
古月心翻了白眼,似乎在道:这管你屁事?
不过,林风的话,古月心到底是听进去了。又行了数日,那夜乌云遮月,待到夜深之时,古月心再次出逃了。她吸收了上次教训,包袱也没收拾,只拿了《叉叉宝典》,蹑手蹑脚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用了老半天才离开营地。古月心稍稍安抚了怦怦跳的小心脏,撒丫子就跑,才跑了有两里路,迎头撞上了软软的东西上,随即尖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
古月心只觉一只强有力的大手,把她“提溜”起来就朝营地方向走去……
“哎,哎……你谁?想要干什么?啊……”
林风出了帐篷,叹了口气道:“长老轻点,轻点,我媳妇……”
……
一路上古月心与无通长老斗智斗勇,逃跑不止,可每次都能被无通长老“提溜”住。每次无通长老也不多说话,只默默把她弄回营地,不急不躁,似乎很有耐心。到了最后,古月心似乎都不太好意思跑了,不过,她逃跑念头和行动从未断过。
古月心最后一次逃跑,是在离骚林还有二十多里的地方。
这一次,古月心下了点狠招。她想,若还逃不了就真没有机会了。那晚月朗星稀,似乎不太适合潜逃,子时刚过古月心就离了营地——这个时间似乎也不是最佳逃跑时间。古月心还是逃了,逃得义无反顾,逃得肆无忌惮。
很出人意外地逃出了十多里,这是古月心从未逃出过的距离。
古月心心情舒畅,拿着狗尾巴草轻身而行,禁不住心中所想脱口道:“那个混蛋法子虽然很混蛋,但还是很好用的呢……”
古月心口中的“混蛋”自然指的是林风。
“你真的确定要走?”树上突然跳下了一黑影道。
古月心心中一紧,转身瞧去却是林风了。
“你若不拦我,以前不帮我的事也就算了。”古月心隐隐拉开架势道,“否则,本姑奶奶今晚就不客气了!”
林风叹了口气道:“怎么到现在你还不明白,我为何不赞同你拿宝典?这宝典就是个祸害啊,你想想,你爹爹你娘你山庄,还有其他个门派,多少人都因为这破宝典遭殃了。你如今还想要宝典,是嫌自己命不够长,还是怕自己命不够硬?这烫手山芋骚林想要,为什么不送个顺水人情?何况你觉得你能逃得了?”
“正是如此,我才要这宝典,以此告慰我爹爹和娘亲在天之灵……”古月心缓缓道,“今晚不同往日了,只要你不拦我,就一定能逃出去。”
林风一愣,不知道古月心哪来这不要脸自信。
“因为我在无通长老的饭菜里放了点东西,而且看着他吃下去的,这会他应该睡的正香,”古月心有些得意道,“说起来,这法子还是跟你学的,挺混的,不过看来效果很好。”
“……”林风又一次道,“你真的不再想想了?”
古月心没有说话,径直往前走去。走过林风身边。渐行渐远。
黑夜中林风重重叹了口气,正要跟上前去。
古月心施施然又碰到了软软的东西,抬头看去,是无通长老胸膛。她愣了,没想到无通长老竟还是追来了,不是给他下了蒙汗药了么?难道过期了,还是……古月心忽然明白了。此时,古月心看到那双熟悉大手又叉过来了。
“不用了,我会走,长老……”
林风也没想到无通长老就在他身后,很是惊讶了,呆在原地。古月心走过他身边时,投来恶狠狠一瞥,随即飞起一脚,踹了林风个大马趴,口中怒道:“林风!你不帮我,竟还敢出卖我!你给我等着!”
“哎!这事我也不知道哇,你听我解释……”
“我不听!反正你是完了!”
……
“长老!您好歹解释下,就说这事跟我没关系。”
“怎么没关系,”无通长老道,“她不是你媳妇儿嘛?”
林风:“……”
一路上林风都在古月心后面解释刚才的误会。古月心铁青着脸更是不理他,若不是无通长老在场,恐怕又要使出“飞云腿”了。到了营地,古月心脸色仍是那般。林风叹息了口气,瞅了四周无人,便捏着嗓子小声道:“你就真的想要这宝典?”
古月心连头也没回,闪身就要进帐篷。
这时林风缓缓道:“人越是对自己身边事物越是容易忽略,譬如油灯下面由于灯具遮挡,在灯下就会产生阴影,这些阴影离光源很近,却不容易引起人注意,对,这就是灯下黑。骚林,骚林就是那盏燃烧的灯……”
古月心身子稍定,但也只是稍稍定了下,闪身进了帐篷系上帐门了。
却说他们一行人终于回到骚林。刚到山脚下,他们就听到山上锣鼓喧天鞭炮齐鸣。骚林本是修行清净之地,能有如此动静,看来寺内定是发生了多年不遇的喜庆之事了。无通长老很是笃定地说,这定是骚林得知他凯旋消息,在庆祝他归来呢,还说,这点万通师弟做得很讲究。众人听后纷纷表示认同。
可当他们上了山,发现事情好像不是那么回事。那些上一秒还喜气洋洋知事僧、头陀,看到无通长老回来,脸色即刻黯淡下来,随即向大雄宝殿跑去,似乎他们都如见鬼了般惊慌。无通长老带着众人来到大雄宝殿时,终于知道怎么回事了。
大雄宝殿上扯了一条横幅:“热烈庆贺万通长老高票当选骚林第一百八十九任住持。”
无通长老脸色顿时有些绿了……
说好的回来再选举呢?无通长老只觉自己不光因猜错丢了面子,而且还丢了里子。
选举仪式还未结束,大殿上香雾缭绕,所有祭品一应俱全。万通长老笑眯眯走出来道:“哎呀,才不久接到师兄胜利消息,师弟本打算举行完选举就下山迎接你们呢,没想到,师兄回来得如此之快呀。”
无通长老铁青着脸,看着万通手上的住持锡杖愣神。
万通见状道:“老衲说等师兄回来再举行选举嘛,可大家见师兄去了个把月有余,并无音讯,也怕那狂刀没死回头找上山门,骚林无人统领,又说无通师兄心系骚林通晓大义,会以大局为重,就是回来了也不会责怪的,是不是师兄?所以定下今日举行大选,虽然后来接到师兄捷报,也未再改……”
无通听后喉结动了动,并未说出什么。
“其实,这次选举也是民主选举,本着公开公正公平原则进行的,师兄虽然人未到,也是参加选举了的,”万通指了大殿一处道,“喏,你看。”
无通长老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大殿的香桌上赫然放了个纸人,纸人前面是香炉,香炉上还插了几柱香,正燃烧着,烟气袅袅的,周围还摆了几盘供果,纸人上还写下了大大的两个字:无通。
这摆设,嘶嘶……
无通长老脸色极其难看,说是猪肝色,猪都不愿意了,尤其当他见到桌子前面还放了个碟子,其内放了寥寥十几颗红豆,而万通长老旁边碟子中却是红豆满满,装都装不下,其中一颗红豆兀自滚落下来,掉在地上了。
无通长老知道,红豆数就是他的得票数了。
“师兄对这次选举怎么看,有什么意见没?”万通长老问道。
无通没有说话。万通又一连追问了数遍。只见无通长老猪肝之色的脸上,更是又青又红了,红的是脸,青的是筋,似乎要发作了。林风想,是了,这事就有点欺负人的意思了,这就比如操了你,还要问你怎么样有没有快感,合着还要鼓掌是呗?
大雄宝殿内无比寂静。那些最初看到无通回来的和尚,就已感到事情不妙,就已感到今天要有大事发生了。其他门派更是看向无通长老。要知道,无通长老可是手握罗汉堂大权,有些无可比拟的攻击力……
可无通长老最后也只吭吭哧哧说了一句话。
“出家之人,整这么多花里花哨东西,成何体统?!”
说话,无通长老甩了甩衣袖,就回了他罗汉堂。林风看着无通长老远去背影,蓦地想起李白《侠客行》:“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无通长老最后意思很明显,已默认这结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