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影狂刀?你?”林风忽然笑了,只觉这个笑话实在太好笑了。
可老头的下一句话,就让林风笑不起来了。
“你这钥匙是开启《叉叉宝典》的钥匙对不对?,但宝典这事你并没有给我说,只说‘重要东西’可是我知道,它是打开宝典的钥匙,只可惜它是假的。”
林风笑声戛然而止。老头又絮絮叨说起宝典形状,材质,锁孔构造。这些与真实情况丝毫不差。林风相信,只有见过宝典的人,才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我当然知道的清楚,因为这宝典自始至终都应该是我血影狂刀的。”
“你是血影狂刀,江湖上那个人又是谁?”林风暗自运气隐隐作出了防御姿势。
“不知道。”
“凤凰山庄,五虎断刀门,姑苏慕容府,乐陵高家灭门惨案,观典大会之劫……”
“与我无干。”老头,不,血影狂刀抢先道。
“啊?”林风吃惊不已,却也松了口气。
可血影狂刀下面的话更让林风吃惊了:“其实,十多年前江湖上那些暴行,也非我干的。”
“什么?你不是血影狂刀么?十多年前的腥风血雨怎与你没关系?!”
“有关系。但不是我干的。”血影狂刀纠正道。
林风愈发糊涂了。这时血影狂刀继续道:“我是血影狂刀,那些事也是血影狂刀干的,但此血影狂刀非彼血影狂刀,严格说,那些事是我弟弟,血影小刀刀干的。”
“血影小刀刀?”
血影狂刀缓缓说起了往事。他说,他们家原是西域大户人家,人口兴旺,他在家排行老大,下面还有三个弟弟和五个妹妹。血影小刀刀就是他二弟。其实,他们家原本也是汉人,是随他爷爷做生意才迁到西域。
而江湖上的那场腥风血雨,就要从十七年前说起。一天晚上,他们家突然来了中原的朋友。父亲说,是在去中原做生意时认识的。来的也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男一女。男的很老,女的年少。起初他们并没有在意,可没想到不久他们家命运就此被改变了。
那时,他和二弟都痴迷于武术,西域地处荒凉,没有像样武师,听父亲说他朋友来自中原,又会武功,可把他们高兴坏了,便死缠烂打拜那人为师。
师傅武功可真是高,尤其刀法精湛,兄弟二人同时迷恋上刀法。两人日夜苦练,小有所成。一年后,师傅就无心于教他们武术了。他们刀法已是精进,当然,最重要原因是,那个女子,也就是他们师娘,死了。再一年后,他们师傅郁郁而终。
师傅临终前,将一本书交给他们,说,这是为师一生中最重要最珍贵的东西,死后一定要葬在他和师娘墓中。这本书的外壳是用特殊材料打造,没有钥匙,纵是再高内力也打不开。当然,这世上还是有人知道另外打开方式的。那人是谁,师傅没说。师傅叹了口气,摸出一把钥匙,说,若是将来真到了保不住的那天,你们就用钥匙开启,毁了它!只是他们不许偷看里面内容。师傅交代完就咽气了。
那本书很旧了,上面的字都模糊了,只能隐约看出两个叉号和宝典字样。这便是江湖上传言的《叉叉宝典》了。
他们后来才知道,他们师傅,就是骚林出走的神僧直通长老。
这还是骚林派人讨要宝典时,他们才知道师傅身份的。师傅死后不久,消息不知怎么就传到了中原,传到了骚林那里。他们派人来取书,说宝典是直通长老在骚林所作,属于骚林遗产,要取回。他们当然不给,因为宝典已陪葬在师傅和师娘墓中了。
可骚林的人不管这些,认定他们是贪图宝典不肯交出,言语之中,来人便与他们交手了可骚林派来的人只是普通僧人,功夫并不高,三招两式,就被他们兄弟二人打跑了。此后骚林又陆续派人来取宝典,来的人数越来越多,武功越来越强。他们兄弟仗着功夫在身,丝毫不惧,出言不合就动手,几次与骚林武僧交锋中,两人刀法愈发精进。往往那些骚林僧人还未看清他们路数便倒下了。从此他们兄弟在西域名头鹊起,人送外号,西域双刀,另外各自还有外号:血影狂刀和血影小刀刀。后面这两个外号是别人根据他们俩刀法特点总结来的,即:哥哥刀法沉稳霸道,弟弟刀法飘逸灵巧,两人优势互补,一时称霸西域。
却说事情到了不可挽回地步,是在三年后。那次骚林又派人来取书,来了二十多个空前高手,强行搜书。他们兄弟与这些高手又交上手了,可这次与以往不同,高手就是高手,他们酣斗不过,最后打急眼了,他和二弟痛下杀手,才将那些人杀退。在这场大战中,骚林高手被打得七零八落,落荒逃回中原。想来,那时他们年轻气盛,二弟又生性有些凶狠和鲁莽,以至于事态步步升级。
可是,骚林千不该万不该,也不该如此残忍,后来事情简直就是杀戮。
来年,骚林纠集了中原十大门派,又来了,这次是骚林代住持万通长老亲自带队。万通说,骚林对宝典拥有无可争辩的主权,还说,他怀疑西域双魔有如此惊人功夫是因为拥有江湖禁器——大杀器。
这下问题性质可要比私拥宝典严重多了。大杀器,传言是很久以前一位姓葛的道士,在炼丹时无意中练就的一种暗器,威力巨大,灭绝人性,武林规矩,除了已拥有大杀器的六大门派,其他门派或个人不得拥有、使用,否则可人人得而诛之!
他们兄弟说,你口口声声说我们有江湖禁器,可有证据?
万通却说,哼,先清理了你们这西域双魔,再搜禁器也不迟。
他们兄弟说,上次你们搜宝典时,可有搜到?
万通说,上次没搜到不代表这回没有,这次我们骚林、捂裆、倥侗联合而来,就是要彻底搜它一搜,你们若不乖乖配合,就说明你们有。
……
有一种罪叫欲加之罪,有一种理叫强词夺理……一场恶战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可这次非同以往,兄弟两人最终寡不敌众。可他们没想到,败北的后果是如此悲惨——那些中原武林正派趁机杀了他们全家,爹爹,娘亲,两个弟弟,三个妹妹,无数家丁……师傅和师娘的墓也被挖开了,宝典抢走了,就连他们爷爷的墓也没放过。
兄弟两人拼命突围,后来被打散了,他血影狂刀身负重伤逃进了终南山,而他弟弟血影小刀刀不知所踪。血影狂刀在终南山休养生息,苦练功夫,等他痊愈出关,已是三年后,那时他准备夺回宝典报灭门之仇时,才知,他弟弟血影小刀刀早就先他一步,练成绝世刀法,而且席卷中原武林。他便踏足中原与弟弟汇合。
一路上他发现,弟弟所作所为已至疯狂,杀人如麻,凡是去过西域的门派陆续被他杀光杀绝,甚至有些门派原本与此事无关,也因为出言阻止,而被他挑了。弟弟的心已极度扭曲,他仇恨的是整个中原武林。这时中原武林,因他们长相和功夫相似,竟将他弟弟血影小刀刀误认成了血影狂刀,所以也就是从这时起,贻害武林的大魔头变成了血影狂刀。
真正的血影狂刀一路走来,满目尸横遍野,震惊了,醒悟了,无休止的杀戮,再也不能进行了,同样悲剧再也不能发生了,他决定加快步伐阻止弟弟的杀戮。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
当他就要与弟弟汇合时,他弟弟血影小刀刀,已被几大门派联合攻击,跌落山崖。原来,血影小刀刀嗜血魔杀终于引起了武林震惊,就在他准备血洗罪魁祸首中原第一门派骚林时,骚林已纠集其他门派抢在他前面动手了。
弟弟血影小刀刀虽然刀法绝世,可也架不住计谋,架不住车轮战术,他被那些门派一步步逼上了山头,最后他被逼落山崖。那时,血影小刀刀刚得手宝典,还未来得及打开,也没来得及毁灭,又一次丢失了。
他血影狂刀寻到了那个山谷下,只找到了些衣物,却没找到弟弟尸骨。开始,他还心存希望,想着弟弟或许没有死,逃进深山疗伤,可后来的寻找,使得希望总是没有的了,因为这山谷野兽众多,就算掉摔不死,也差不多成为那些畜生腹中之食了。那一刻,他真想为弟弟报仇,真想继续“血影狂刀”的神话,可当他想到那些无辜惨死之人还是放弃了,于是他便在那里住了下来,一面继续希望了无的寻找,一面为弟弟杀死的无辜之人忏悔。
“我说的这山谷,自然就是眼前被称之为的神仙谷了。你现在知道为何这山上悬崖叫断魂崖了吗?”血影狂刀不等林风回答继续道,“断魂崖断的就是‘血影狂刀’的魂。而这山的名字,以前也不叫神仙山,而是叫断魂山,只是后来,中原武林为了掩盖他们杀掉‘血影狂刀’不光彩手段,改成了现在名字。戏谑的是,神仙山下住着的‘神仙’却是真正的血影狂刀……”
……
林风听后惊愕了,原来事情来龙去脉竟是这样子。原来,《叉叉宝典》严格来讲真的是“血影狂刀”的,归根结底,是中原武林门派抢了人家的东西。林风更是没想到,骚林万通长老曾也是这么霸道和强横,到底是年轻缘故?
根据血影狂刀所说,现在江湖出现的那个“血影狂刀”决计不可能是真的,也就是说,是有人,在打着血影狂刀幌子争抢宝典。怪不得,血影狂刀每次露面,总是带着面纱,并非他所言的跌落山崖被毁容,而是掩盖自己真实身份。那么这个人究竟是谁?骚林的人?
“前辈,现在有人打着你们旗号,又在危害武林了,您就打算在这里不闻不问?”
“你认为我该怎么做?”
“出谷找到那幕后之人,杀了他,为武林除害,为你们正名。”
血影狂刀笑了笑,摇头道:“冒不冒名又怎样,正不正名又如何?贪之欲,恶之念,事之源,无论何种,名头总是有的,杀戮总是不止的,风起时,云又涌,身不在江湖,一切虚名妄念随它去吧。你若想报仇,老夫既不赞成也不反对,你自己去就好了……”
最后那句话,血影狂刀加重了语气。林风听后蓦地脸红了,这下说中了他心思——他本想怂恿血影狂刀一块出去报仇呢,没想,血影狂刀似乎看出了他小算盘。是的,血影狂刀这老头活了一把年纪,怎会看不出他这点鬼心眼?
林风扑通下跪在地上:“师傅在上,请收徒弟一拜!”
这次林风是诚恳的,他想,血影狂刀纵然不出去报仇,但能拜他为师,学他功夫报仇也是好的嘛。不料血影狂刀那老头道:“哎,哎,年轻人,不过节不过年的,你这是干嘛,我可没红包给你呀……”
说完血影狂刀倏然就跑了。
林风抱定了主意,他一定要查出这幕后之人,一定要给古月心报仇,同时也下定决心拜血影狂刀为师,天天哭着喊着拜师。那老头被缠磨得紧了,无奈说:“不是我不肯收徒,不是我不想出去阻止那恶人危害武林,跟你说实话吧,而是,不行了,功夫搁置了十多年,早就废了……”
林风才不信,继续缠着他拜师,整天在屁股后面师傅长师傅短的喊着。
后来林风再喊他师傅,血影狂刀也不反对,只是功夫决计不肯交。
“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你若想学功夫,到外面找个真正武林高手,正儿八经去学,不过看在你喊我师傅的份上,临走,我可以送你一件宝物,权当助你一臂之力……”
“什么宝物?”林风眼前一亮。
“你答应为师要走了?”血影狂刀也眼前一亮。
林风摇头。
血影狂刀叹息。
缠磨的有些时日,后来老头没有讲要林风走的话,而是讲起“和尚挑水”的故事,然后话锋一转说:“米缸里的米,真的不多了……”
林风见缠着他没什么结果,觉得也真该出谷了。
他出谷那天,风很大,吹乱了林风头发。老头很开心。
“虽然我们没有真正师徒关系,可你一口口师傅叫着,老夫在心里早将你当做徒儿了,临走,有句话,为师要告诉你,记住,报仇,功夫也不一定要有多高,最重要的是这里,”老头指了指脑袋说,“想当年,我弟弟功夫何等厉害,还不是陷入了别人圈套,而葬身山崖?”
林风听后心中一凛,这话有些熟悉,原先他也是这么认为的,直到他碰到那个绝世的“血影狂刀”,念头就有些动摇了。不过,他还是重重点了头,挥手,转身欲要走。
“等下,为师答应过你,出谷会送你件宝物的。”血影狂刀喊住他道。
“宝物?是什么宝物?”
“你要先答应为师,此后不可滥杀无辜。”
林风又重重点头。
老头很欣慰道:“这宝物就是,当年为师名震天下的利器,柳叶狂刀。”
柳叶狂刀?林风一阵欣喜,心想,学不到老头功夫,能得到老头宝刀,报仇必定也如虎添翼了,遂激动道:“哪儿呢,在哪儿呢,师傅?!”
老头转身,似乎很不舍,在柴捆里摩挲了好一会,终于忍痛抽出了那把刀,背身递给了林风——那把锈迹斑斑的砍柴刀。
名震天下利器?柳叶狂刀?林风只觉眼前一黑……
“刀,是真刀,只是多年不见血了。”老头说,“拿着!别客气!”
林风:“……”
于是有人看到,一个落魄少年,背着一把破砍刀,一瘸一拐地从山谷中出来了。那少年周身似乎隐隐笼罩了一种难以言说的杀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