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来的方式和地点有点特殊。
一般人都是瞬间醒了,或渐渐有了意识,但这过程并不太长。他是后一种,但有些特殊,就像,从地狱走向了天堂,又从天堂跌回地狱,然后又一步步走来,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楚。
他做了许许多多的梦,很杂,很乱,有些破碎。
不过,最后肚子咕噜噜的叫唤,还是将他拽回到了人间。只是还睁不开眼,仿佛不愿面对这个世界,又昏昏沉沉进入梦乡。
这一次的梦,很完整,很清晰。
他梦到舍友王老三请他吃饭。老三外号王老抠,有多抠?买瓶雪碧,喝完都要舔瓶盖。王老抠却说,要请他吃饭,吃大餐。这下可把他高兴坏了,屁颠屁颠地跟着王老抠去了。
二人坐在高档的餐厅,四周光线有些暗,桌子上点起蜡烛,烛影在红酒杯里欢快跳舞,餐厅里播放着软软音乐,两人优雅地端坐在那里吃东西,吃的正香,路过的服务员却投来鄙视的目光,他定眼仔细一瞧,只见他们每人左手一个肉夹馍,右手一个肉夹馍,还是那种三块的,不加肠……
这就是王老三的大餐?这鳖孙子,梦里都是抠的!他一下子就被气醒了。
他醒来的第一眼,看到的是垂在西边的夕阳,橘红色霞光,正潇潇洒洒落了整个大地,还有,左手一个牛屎饼,右手一个牛屎饼……唯一不同的是,左手那个已风干,右手那个还带着点水分,黏糊糊的……
他颤颤巍巍站了起来,弱弱地骂道:“丫的,梦果然是反的。”
他环视周围环境,发现自己正站在田野的一个小土丘上,周围荒草丛生,随风飘扬,远处星星点点泛着几个黑点,像是劳作的百姓。
这是什么地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揪住疼痛欲裂的脑袋,努力回想,却一点也想不起来,就像喝大了断片了。
他只记得,自己叫林风。
一定会有人想到玉树临风的临风。林风觉得,自己没有大家想象的那么玉树临风,只是芸芸众生中一个平凡的……帅哥。就是那种,帅,帅到不只是玉树临风、英俊潇洒、风流倜傥几个词可以笼统描述的,又帅得不太张扬的帅哥。
这是他努力回想后,想起来的事,而且他还记起自己是大学生。
林风依稀记得,自己村里唯一名牌大学生。刚考上大学的那年,夏末,村口,所有的男女老幼一排排含着殷切的目光出来送他,那阵容,那架势,跟十里长街送总理似的……村长用那枯槁的双手拉着林风的父亲,老泪纵横地说:“你们家林风,能考上北京的大学,真是你们祖坟上冒狼烟……”然后非要向林风父亲打听,他们的老祖宗,到底埋哪儿了……按村长意思,他们的祖坟风水好,百年后要挤一挤。
他还记得,自己在大学里成绩优异,还拿了国家奖学金,又帅,惹得妹子在屁股后面成群结队……他好像都不太喜欢她们,不太喜欢只知吃喝玩乐炫富攀比的她们……
他能想起的就只有这些了。
至于这荒凉地方到底是哪,怎么跑这的,为何自己躺在地上,衣服破烂,身上很疼痛,林风脑子就有些懵逼了,好像记忆被删除了。
林风只得站起来,踉踉跄跄朝那些黑点走去。他一瘸一拐地走,很慢,连夕阳都没了耐性,几乎完全沉下去了。那些黑点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越来越多。又渴又饿又痛的林风激动了,在这鸟不拉屎地方,有人就好,此时感觉,见到他们比见到亲爹还亲……
儿子,爹来了……哎不对,爹,儿子来了……
当林风渐渐看清他们时,就觉着有些不对劲儿了,这些人,身上穿着灰色粗衣,腰间系着粗布条,裹着小腿,脚上穿着黑色粗布鞋,头上还打着发髻儿……怎么这个打扮?林风愣住了。
愣住的不止林风,还有那一群人。他们上下打量着身着怪异的林风,无不惊悚地看着他,终于一个扛着?头的老汉打破了沉默:“这人是个疯子,快跑……别让他咬着!”
悉悉索索,一眨眼的功夫,那群人全没了影儿,仿佛被狗撵了似的。
“哎乡亲们呢——”林风回过神来,用那种无助的可怜的眼神,眼巴巴望着他们,一脸求施舍的样子,“我不是坏人……回来啊,父老乡亲……不,爸爸们……哎……哎……操你大爷!”
林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在夕阳下,绝尘而去……他越想越气,什么叫我疯了,还咬人?来来来,老大爷,你别跑,我跟你谈谈人生……没事,保证不咬死你!
林风猛地想起来,那些人好像是古代人的装扮啊。不会自己穿越了吧?卧槽,不会吧,就这样穿越了?
林风脑海里闪现出了大学里吹过的那个牛逼。
夜晚,四下静谧,大学宿舍。
那天他们几个睡不着,开起了卧谈会。不知道谁提起了一个话头,说,如果穿越到古代,都想干嘛?那时正流行各种穿越小说和电视剧,气氛一下子就活跃起来了。
一号床南志云说:“我若回到古代,简简单单就好,几亩良田,三五好友,采菊东篱下,带月荷锄归,再有一贤妻,相濡以沫,老来领着孙子去村头看看夕阳,如此便好……”
二号床,就是他们舍长,说:“回到古代,怎么着也得混个王爷当当,不成的话,侯爷也行,最不济也勾搭个萝莉小公主,当个驸马,不愁吃不愁穿,妻妾成群,儿孙绕膝,闲来无事,再抽几口福寿膏,体验一把那腐朽的没落的封建社会……”
众人齐喷:小云啊能有点理想,有点野心,实现一下自我价值和社会价值不?瞧你那没出息的损色,对得起咱这名牌大学,对得起你爹妈给你起的名字不……嘿,正说你呢,还腆着脸笑……还有舍长,穿越小说看多了吧,你以为穿越后靠个小发明,小创造,发个横财,然后意外结识几个权贵,或者引起皇帝注意,从此踏入封建王朝的统治阶级?就你这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回到哪个朝代,哪个朝代倒了血霉,不知能被你霍霍成啥样……
……
直到林风说:“我若到古代,我觉得我应该是个将军,骑一匹白马,领数十万精兵,攻城略地,无往不摧,金戈铁马驰骋疆场,然后保家卫国人民安居乐业……”
这时众人一齐叫好,都说林风这牛逼吹得有理想有志气,简直高逼格,比他们强多啦。还说,回来的时候,带的古董,一定记得上交国家……
林风继续吹着牛皮,很快睡着了,那晚梦里,好像真的立于高头大马,真真成了一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
……